遠處,秦川看見躁動的交戰中心,迅速平複下來。
如同被投進水中的火熱鐵塊,再如何不甘心,也要歸于冷卻。
兵刃落地的铿锵聲,間或不斷傳來,猶如耳邊敲擊的鑼鼓。
北夷人紛紛下馬,以手抱頭。
踩着同伴的屍骸,與自己扔下的武器,向中州軍隊表示臣服。
他們跪下去的樣子,沒有任何血性可言。
骨頭不會比任何一隻,柔軟的小羊羔硬多少。
又有幾個牧民,騎着馬跑遠了。
但那不是逃命的架勢。
秦川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是去求援了。
向更有力量、更具殺傷力的部隊,報信去了。
畢竟,沒有哪個北夷人,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偉大的北夷軍隊、元胥王上的親兵,在自己的土地上被中原人擊敗,潰不成軍!
“呵呵,應該說,每一個還騎在馬上的北夷人,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秦川想。
“扔了武器、跪在地上的那些,可就另當别論了。”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想法有些刻薄。
然而,看着遠方草原上,功績卓著的中州邊軍。
秦川心裡,還是升騰起了一股,莫大的驕傲與自豪。
接下來,就要看飛騎營的了!
一個簡單手勢過後,秦川緊跟着跨上馬。
飛騎營衆人的動作,簡潔而迅速。
将近兩千人的規模,行動時卻宛若一體。
幾乎連聲碰撞,都不曾發出。
他們每個人,皆輕裝簡行。
除了必要的甲胄、旗幟和武器外,飛騎營全員在秦川的帶領下,舍棄了所有辎重與糧草。
隻揣着幾張地圖,和對勝利的狂熱渴求,便踏上了征程。
許青山的出手,算是賺走了草原上,全部的目光。
報信兒的蠢貨正在路上,死亡接力正式啟動。
不需要秦川,再去擔心什麼了。
更何況,在這群佯兵背後,還有季鷹所率領的,兩萬五千多正規軍整裝待發。
随時準備沖下來,吞沒一切敢踏入這片區域的力量。
毫無疑問,這片水草豐茂的牧場,将成為無數北夷人的墓地。
陪着他們一起被埋葬的,還有那世世代代,引以為傲的榮譽與輝煌。
當然了,也有中州自建國之日起,所受的種種壓迫和屈辱!
秦川沒有再往許青山那邊看。
他的飛騎營,已經正式啟程。
現在,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止他!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任務。
作為正兵的邊地守軍,要在草原上擊敗一輪又一輪王上親兵。
盡其所能地,消耗掉他們的軍事力量。
甚至,說是砍斷一臂都不為過。
而飛騎營作為奇兵,則要盡可能地深入草原大漠。
一路上攻城拔寨、滅虜殲敵。
徹底令這群,目中無人的狂妄之徒膽寒。
隻不過,能讓他們怕到什麼程度、怕多久。
那就要看飛騎營這把利劍,能紮得多深、多疼了。
根據向導指路,飛騎營避開了神母河方向,自草原西面,向北狂奔突入。
馬蹄翻飛帶起的勁風,在每個人耳邊呼嘯着。
除此之外,周圍幾乎什麼動靜也沒有。
這隻一千七百多人的小隊,宛如沒進沙地裡的毒蛇一樣,從容不迫。
向着既定的目标,悠遊靠近。
動作雖快如閃電,心态上卻有些漫不經心。
此時,如果恰好有人,往這兒瞟一眼的話。
就能目睹一場,分不清是真是幻的長途奔襲。
他們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連元胥王上最引以為傲的騎兵隊,都沒這麼快過。
所以,即使有人不留神看見,也隻會認為是自己眼花。
等揉完眼睛,想再看個仔細時,那抹幻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半點兒痕迹可循。
馬背上的秦川很平靜。
從未有過的平靜。
這份平靜,甚至讓他忘記了來時路。
一心隻有,前方徐徐延展開的草原和荒漠。
他在心裡豎起一面招魂幡,率領着身後朝夕相處過的親随兵馬。
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孤勇,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前路。
秦川多想,能把這些人都安安全全地帶回來。
卻也清楚,這不可能,
北夷的土地,注定要成為,其中某些人的最終歸宿。
當然,飛騎營裡的每個人,都明白這一點。
他們沒有詢問,更沒有反對,就這麼義無反顧地來了。
不管怎麼說,身為壯志男兒,誰不想在對北夷的第一次正面抗争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呢?
哪怕,隻是一串簡短的傷亡數字。
關外的黃昏,總要比城裡來得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