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柔軟,落進秦川手心裡。
随着車簾被撩開,那張略顯憔悴的俊美臉龐,出現在韓冶眼前。
緊跟其後的,是一個大而明媚的笑。
“專程來接我們,難為你這份心了!”
說着,韓凜站定在韓冶跟前,等待着他的擁抱。
可最最出乎兩人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韓冶并沒有要抱韓凜的意思,甚至連腳步都紋絲未動。
他隻是看着自己的皇兄,擡起雙手,抱拳行禮道:“陛下謬贊,臣實不敢當!”
韓凜轉頭,望向站在身側的秦川。
後者笑了笑,給了他個肯定的眼神。
是啊,韓冶此舉,他們兩個又怎會不明白呢?
這個傻孩子,正在努力避嫌啊!
别看那雙小拳頭,就要攥到發白,可行為舉止仍竭力克制着。
為的就是不想,讓眼前這對重修舊好的有情人,為自己再起龃龉。
“你來接我們,我真的很開心!”韓凜換上兄長式的口吻,主動上前攬過韓冶。
揉着他的腦袋說,“尤其是看到你這麼長進,我更開心!”
辛苦忍耐得老成,在這一秒裡全破了功。
韓冶看着秦川的笑、聽着皇兄的話,終于壓抑不住内心思念與惦記。
伸手抱住韓凜脖子道:“你們總算回來了!這些天可我把擔心壞了!”
秦川上前安撫着他,笑容如陽光般和暖溫馨,非常像韓凜。
“沒事了,沒事了,回來了就都好了!”
“哦,對了!”韓冶松開摟在韓凜背後的手。
一面想一面道:“今天,本來是陳大人和我,要一起來接你們的。可中途聽說,有南夏那邊的奏報傳來,陳大人就回去處理了。”
“穆皇叔一直等在宮裡!皇兄你這一關,怕是不容易過!”
“等在宮裡的,還有其他人嗎?”韓凜并沒有對話語中的擔憂多做開解,徑直問道。
“哦,這倒沒有了!”韓冶趕忙回答。
聽到這個答案,韓凜心裡不禁松了口氣。
“皇叔他……還是不願把事情做絕啊……”
韓冶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說得有些蒙。
待要繼續報告什麼,卻被秦川出聲打斷了。
“你們兄弟倆有事兒路上再說吧,我先帶飛騎營的人回衛信苑去!長途跋涉一路,也該讓他們好好歇歇!”
“好!那你先帶他們去衛信苑,我跟韓冶回宮!”韓凜地答允幹淨又利落,像錘子敲擊着鐵塊。
秦川“嗯”了一聲,走到破軍身旁跨上馬背。
接着,朝後方使了個手勢,飛騎營的隊伍重新行進起來。
其間,除了馬蹄踏在地上的“哒哒”聲,并不聞一絲多餘響動。
韓冶被這一幕感染了。
他記起長亭送别那天,也是同樣的一群人——同樣得訓練有素、同樣得沉默敏捷。
而秦大哥,就在隊伍最前方。
堅毅骁勇,如汪洋裡的定海神針!
“行了行了,别看了,都走遠了。”
已經進到車廂裡的韓凜,瞧着半天沒有動靜,隻得探出頭來催促。
“哦,哦,知道了!”對方忙回過神,三步并作兩步地上了車。
韓凜瞥見了他眸子裡的光,是與當年一樣,狂熱又欽佩的光。
看起來,這孩子的志向,是要定下來了!
悅耳的輕笑,掀開了兩人之間新的篇章。
韓凜調整了一下坐姿道:“行了,有什麼話就說吧,也好讓我提早有個防備。”
韓冶的位置在韓凜對面,此時正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看着自己的皇兄。
好像過會兒,要被責問的是他自己似的。
沉吟幾下後,韓冶才組織好語言。
把其離宮這段時間以來,各方動作都大體說了個遍。
其中自然包含了穆王,幾次三番要去延壽山上,探病請安之事。
還有百官們,對于天子病情的揣測與憂心。
可這一切的暗湧潮汐,冥冥中又宛若存在着什麼默契。
每當有官員上疏啟奏,要去延壽山探望聖駕時,穆王與陳瑜亭就會好言相勸彈壓。
即便是齊王提出想去問安侍疾,亦被擋了回來。
韓冶越說越激動、越說越疑惑,反觀韓凜倒還是那副表情。
不時點幾下頭,勾勾唇角。
像存着個,怎麼也發不出來的笑。
“那得知我人出現在朔楊後,他們又是什麼反應呢?”
韓凜瞅他說了半天,才進行到當日捷報傳來,韓冶與孫著兩人合力“鬥法”穆王。
心裡不覺大樂。
這哪裡是來彙報“軍情”的?分明就是來訴苦的啊!
看來這段時間,的确給這孩子吓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