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箭囊裡最後一支箭,向着天空拉滿了弓。
神情專注地追尋着燕群,調整方位。
就在燕群即将掠過兩人頭頂時,孟廣松開手。
離弦之箭直直朝天空飛去,頃刻就射穿了頭燕的身軀。
“孟兄果然技高一籌!在下佩服!”秦淮歡暢地笑着。
拿手指着地上掉下來的另一支箭。
原來,那是自己射中的尾燕。
孟廣笑得更加狂放了!
此刻背靠夕陽,面向深林的他,腳下踩着無邊無際的草原。
宛若一面招搖的旗幟,頂天立地、獵獵作響。
就像趕場子似的,從青蘭草場出來後,兩人便馬不停蹄向着城裡頭奔去。
轉過末了一道彎兒,秦淮率先瞧見客店檐下點起的燈,以及端正姿态站在門口的館伴。
見有人騎着馬往自己這邊來,不用想也知是兩位将軍盡興而歸。
館伴樂呵呵往前迎了幾步。
秦淮則看清了其手上,拿着封信件似的東西。
想必,這就是讓對方等在門口的原因了。
心情大好的孟廣,今日可算給了店家和夥計個笑模樣。
哈哈喜着從馬上下來。
一邊囑咐把剛獵的野雞野兔炖了,一邊轉頭對秦淮道。
“賢弟,今兒晚上咱倆不醉不歸!你要是喝多了走不動道兒,幹脆歇在客店裡,反正有的是空房!”
說着還往館伴方向瞟了一眼,好像是在征詢意見。
能被指派來接待外使的人,自然都有着七竅玲珑心。
那館伴一看此二人如此和睦融洽,此時又無别話,趕忙上前陪笑作揖。
“孟将軍說的是!秦将軍隻管放開海量,客房絕對管夠!”
話畢,稍微往旁邊遞了個眼色。
以示自己拿着的信,或許另有蹊跷。
秦淮适時把話拐了過去,指指對方問:“适方才我見大人等在門口,似有焦急之色,是出了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接到指示的館伴立刻回答。
“午後時分,陳相府小厮特地送來一封信,說是務必要第一時間交到孟将軍手上。這不小的不敢耽擱,一直等候在外。”
似是根本沒想過,這信會是給自己的。
孟廣皺了皺眉,用比小樹枝還粗的手指接過信封。
“來人還有什麼其他話交代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來人還說,送信是南夏太師命令。太師忙着與陳相在府中品茶下棋,實在走不開,隻好差遣自己前來。”
館伴回禀完畢,就帶着兩名牽馬夥計回去了。
留下孟廣和秦淮兩人,站在尚未完全合攏的夜幕裡面面相觑。
對于信中内容,秦淮是無論如何都要弄清楚的。
卻也知道不能硬來。
以對方性子分析,他根本忍不了那麼久。
隻怕過會兒三杯酒下肚,自己就全叨叨出來了。
但讓秦淮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比自己預計得還要順利許多。
隻見他背着手立在一旁,故意與孟廣拉開些距離。
眼睛望向天邊那條明與暗的交界線,想象着此時别苑中,蕭路正在做些什麼。
秦川去處他是知道的,此刻怕已離了演武場,正在杯莫停裡大飽口福。
小松嘛,更是好猜。
除了習文習武,就是賴在豆腐店裡。
對于怎麼磨豆子、怎麼點又怎麼壓,可謂熟悉至極,頗有心得。
唯獨蕭路,是秦淮猜不透的。
不管兩人相伴過了多少年,自己對蕭路總有種新鮮的向往。
他會吹笛子嗎?還是畫畫?
不然就是在院中煮茶。
點盞燈看看書也有可能。
要麼就是跟自己一樣,望望天兒。
“都好,都好……隻要别悶着就好……”
秦淮笑着喃喃自語一句,心下突地澄明暢快起來。
孟廣感慨恰在此時響起:“陛下這叮囑根本就是……就是……”
思量再三,他還是控制住了。
沒用“啰嗦”、“多餘”等字眼,去形容心中敬重之人。
眉毛卻仍是擰着,不斷嘟嘟囔囔。
“讓我凡遇大小事皆與太師商量定奪,免受他人做計诓騙。可眼下太師也不在身邊,我能找誰問去啊!”
憑借幾句隻言片語,秦淮就将信中内容猜了個七七八八。
當即感歎陛下棋高一着。
早早分散團裡三人,讓他們不能在第一時間内互通有無。
等上了回程之路,再怎麼對詞兒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