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用心十分、周到非常。
本來嘛,素菜素面又不是什麼費事活計。
不一會兒功夫,就上齊了。
抽了個店裡不忙的當兒,那小二和蕭路竟你一言我一語攀談起來。
有來有往,好不熱鬧。
“您這是出門兒做生意啊?”夥計瞅着其放在桌邊的包袱問。
“嗯,三月天兒好,早點兒走早點兒回來。”蕭路一面回答,一面斟上杯茶。
“怎麼不帶幾個随行的人,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啊!”
小二這才意識到,讓自己感覺别扭的地方,究竟在哪兒。
蕭路閑閑一笑,不得不佩服對方心思敏捷、頭腦靈活。
隻是這個問題,他早已想好答案。
現下不過拿來試試演技罷了。
“哦,家裡有事兒耽擱了!跟着的人一早就上了城郊,這不吃完飯,我也好趕過去呢!”
他說着,把玩起手邊竹笛。
那通身氣派,令夥計不由心生向往。
立刻将此人,定為清貴儒商。
言談間,亦加了幾分恭順。
“那您這趟是預備往哪兒去啊?南夏?朔楊?”話語如溪水流淌,
小二還想深聊,蕭路也不願結束話題。
如此練習機會可不多得,實在應該好好把握。
“雲溪。”輕飄飄二字一出,卻将一直陪笑的夥計驚在原地。
“哎呦呦,這位爺!此時節雲溪生意,怕是不大好做啊!”
這話在小二頭頂轉了三圈兒,終是忍不住出了口。
不僅如此,他還連人帶腦袋直直趨近蕭路。
滿面寫滿擔憂之色。
又是那樣清淡一笑,随着竹笛旋轉,繞到夥計耳畔。
“呵呵,都說富貴險中求,做生意哪有容易的?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罷了。”
“哈哈哈,公子此語當真豪邁,在下佩服!”
四目相對處,蕭路與夥計連忙回頭。
卻見杯莫停掌櫃,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側。
抱拳拱手、笑意盈盈。
一瞧掌櫃來了,小二急忙忙站直身子,又換回到那副專業笑臉膛。
蕭路倒不甚在意。
隻謙遜道:“掌櫃謬贊了!世道如此,陸某也是有什麼說什麼而已!”
話畢擱下手中銅錢,撿了包袱告辭離去。
是的,此次雲溪之行,蕭路沿途所用化名即是“陸笙”。
戶籍早被挂在京城,一戶陸姓商人名下。
可謂做戲做全套,萬無一失。
至于販運貨物,則是三大車人稱“北雲青”的中州棉布。
兩地貿易往來中最為常見,也最穩妥、最挑不出錯。
而那卷布紙軸之内,就封存着代表其使者身份的節杖。
還有韓凜親筆謄寫的诏書一封,被他連夜縫進裡衣夾層之内。
以示人在诏在,絕不辱命之意。
隻不過,将節杖與诏書分開安置的想法,還體現了蕭路另一層用心——
即一旦行蹤敗露,自己還能靠這貼身禦诏博上一博。
總不至于滿盤落索、束手就擒。
忽而一陣風過,吹動起身上衣衫。
令趕路之人不由打了幾個寒顫。
蕭路擡頭往天上看去。
隻見陰雲密布、疾風促促。
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不好,得抓點兒緊了!”
他在心中暗歎一句,登時加快了腳下步子。
好在約定客棧就在不遠處。
當蕭路踏進客店大門時,豆大雨點兒正好落下來,沾濕了行路人發絲。
與此同時,對坐大堂的鄧禹、寇恂、吳漢和賈複四人。
一見蕭路來了,皆起身拱手相迎,口口聲聲稱其為“陸少爺”。
那畢恭畢敬的樣子,俨然家中管事與仆從,任誰看了也不會起疑。
衆人互相見過禮後,寇恂讓着自家少爺先坐下。
邊倒茶邊問:“老爺的病,有點兒起色沒有?”
“今早看着是好些了……隻是這一下雨,又不知要怎樣,當真愁壞人……”蕭路一本正經作答。
連額間擠出的“川”字,與飄散在周圍的歎息俱入木三分。
教誰聽了,都不免跟着擔憂心焦。
吳漢從旁支着腦袋看雨,一聽這話忙跟着感歎。
“剛啟程就遇見這麼個天兒,可不算個好兆頭啊……”
說完立馬覺察不對,忙趕着想找補幾句。
卻不料被門外一聲應和,生生截斷了去路。
“哎,誰說不是呢!”
聽動靜,是個急性子的年輕人。
蕭路幾人,齊齊循聲望去。
隻見外頭,恰好進來個商隊。
站在門前,瞅着愈發稠密起的雨簾。
“去雲溪的生意本就不好做,又遇見這麼個鬼天氣,真不知是福是禍!”
聽聲音,還是剛才那個年青後生。
長得黑黑壯壯、虎背蜂腰,定有膀子好力氣。
其身邊是個五十來歲,模樣慈愛的老者。
須發半灰半白,精神十分飽滿。
腳下登雙利落短靴,一看就是長年在外闖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