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慘白的臉色,白藤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屈指敲了敲門闆:“沒錯~門闆很薄,千萬想好了再答。”
黑衣注視着白藤的側臉,眼神越發柔情似水、愛意流露。
“我……我不常出門的,我上次見他是……”嬸子回憶了一下,生怕讓他等急了,“是前天晚上!他每天都是那個時辰回來,然後再沒見過他了……但是昨天有人敲門他好像開了,昨晚還在家的……”
越說到後面嬸子聲音越小,生怕說錯一個字引得白藤不快,看的到,她緊攥衣角的手都在顫抖。
“有勞。”白藤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掉頭去敲黃伯的家門。
活閻王一走,嬸子哐地撞上了門,發抖的手從臉摸到全身,确認身上沒少什麼零件才松了口氣。
簡陋的屋子隔音本就不怎麼好,黃伯又是個五感敏銳的人,早在白藤和隔壁嬸子對話時就知道他來了,他按原定的計劃脫了外衣鑽進被子裡,又用内力催出了一身汗,半死不活地準備好迎接白藤的到來。
敲了兩遍門沒人應,白藤一腳踹斷了門闩,帶着黑衣穿過狹小的院落來到低矮的房前。黑衣四處打量着黃伯的住所——居然如此簡陋,狹小的院落除了一棵樹和一口井外再無它物,院裡統共就兩間房,小的那間隐約可見磚塊壘的竈台和幾個破破爛爛的鍋碗瓢盆。
“黃伯到底也是從軍中退下的,怎麼住在這樣的地方?”有黃伯在的地方,他們一律默契地假裝黑衣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問自然也是問給屋裡人聽的。
“他覺得有愧于我和祖母,不好意思與我們同住一個屋檐下,而且這裡離市集更近些。”
二人一問一答畢,還是沒有人來開門,白藤重新敲門後未聽有人應答,擡腳踹開了第二道門。
卧房不大,裡面一張窄小的床上睡着人,白藤走過去感受了一下黃伯的呼吸,又帶着滿滿的嫌惡捏起他的手腕摸了摸脈搏。
呼吸勻長,脈搏有力,不見有什麼問題,好像還真是睡着了,不過那滿頭的汗和濕透的裡衣又在昭示着這一覺的非同尋常。
黑白二人對視一眼,一起上手開始用力搖晃他。
猛烈的搖動下,黃伯的眼皮終于睜開了,睡眼朦胧地看着來人:“啊,小白。你怎麼來了?還有黑公子,快坐快坐……”
他一邊說着一邊下床去,一站起來就是一個趔趄,差點撲到地上。
“黃伯這是怎麼了?沒找個郎中來看看?”黑衣扶着他坐到椅子上,一臉關切。
“春困秋乏,最近總是覺得睡不夠,真是老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黃伯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應道。
“快午時了。”
黃伯哎呀一聲,披衣就要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剛睡醒腦子糊塗,褲子都忘了換。黑衣攔下他把他按回椅子上,纡尊降貴地想倒杯水給他,沒想到茶壺竟是空的,還得勞動他親自去打點水回來。
他出去了,白藤浸了個濕毛巾給黃伯,冷着臉等他接下來的花招。
擦過臉,黃伯清醒了不少,趁着黑衣打水未歸,趕緊拉過白藤附耳道:“那藥有問題!屬下這幾日骨頭越發疲軟了!還請少爺先别聲張,想個辦法幫屬下弄到那藥的藥渣來。”
未等白藤回答,黑衣就抱着空茶壺回來了,有些忸怩地問他們怎麼打水。黃伯呵呵一笑,讓他進屋坐着,然後給白藤使了個眼色,便出屋打水去了。
黑衣沒敢出聲,用口型問白藤道:“如何?”
白藤也比了個口型簡短回答他:“假的。”
比完口型,白藤不客氣地冷聲問道:“不知黑二少的藥裡究竟有些什麼好東西?同樣是喝藥,怎麼一個渾身乏力一個卻好得很?”
黑衣立刻會意,配合地反駁道:“一個鍋裡煎出的藥,怎會有兩種效果?依我看還是找個郎中來比較穩妥,這樣争下去耽誤了病情可不好。”
二人争執得愈發激烈,即将要打起來的時候,黃伯适時提着一壺茶回來,把劍拔弩張的二人分開了:“小白,不得亂說。要是瀉心湯的問題我早該終日昏睡了才對,怎可胡亂猜測寒黑公子的心?”
話是這樣說,黑衣卻在他進來時就發現了他面上尚未藏好的竊喜。
從小他家裡來往的就是名利場上的人,席間一個眼神一個細微動作都影響着一筆生意的結果,黃伯那點表情當然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并且他據此推測,黃伯已經在門口偷聽有一會了。
白藤冷哼一聲坐回椅子上:“若瀉心湯有問題,下場應該不必我多說。”
黑衣也不客氣:“恭候白公子指教。”
黃伯給他們倒了茶水,兩頭各安撫了半晌,見他們臉色緩和下來方愁眉苦臉地出去生火做飯,一場鬧劇下來,三個人也确實都饑腸辘辘。
聽見自廚房傳來的油鍋聲和切菜聲,黑衣才低聲問道:“你怎麼發現的是假的?”
“立秋第二日夜我來過,你家的人一走他就精神了,還差點逮着我,你信他當時正頭暈?”
黑衣點點頭,将剛才看到的那未藏好的竊喜作為線索交換給了白藤。
“我也看見了。”白藤潑沾沾自喜的黑二少一盆冷水。
一張埋汰老臉都快笑成花了,真是當他們瞎,呵!
屋裡短暫地陷入了沉默,兩個人都在思考,他的竊喜是為了什麼。
為了不再吃藥?為了豎起黑衣這個新敵人來與白藤緩和關系?亦或是單純眼熱白藤過得好?
簡單交流了一下各自的猜測,他們依舊沒能猜出個所以然來。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會飯桌上把這幾個猜測輪番演一遍,看看哪個橋段能讓他滿意。
打定主意,二人間的氣氛重歸冷淡,連眼神交流都沒了,隻一心一意地等着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