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怪物,也并不是英靈那種光彩的身份。
隻是在某一天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從混沌裡傳來,清晰又透亮。
“好想見到啊,津島先生,真希望他能幸福。”
幸福?津島先生?
他幾乎是無師自通了厭惡的情緒,在理解這些話語的内容之前,一種由内而外的諷刺感先一步貫穿了他的全身。
不搭。這兩個詞不能被放在一起,這是相背的,不符合常理的,令人厭惡的情形。
然後更多的聲音響了起來。
人類厚重到瘋癫的愛意,無處宣洩的悲傷和痛苦,絕望伴随着憤怒一并傾瀉,由此而誕生的詛咒之源。
其名為——【津島修治】。
世間最為可悲的,人性之惡。
......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是三十年了。”
通往山上的這條路并未點燈,隻是也沒有暗到不可視物。
臨走前,修治先生從附近攤位拿了幾包煙花,還規矩的放了錢。
本就是近祭典舉辦的日子,路邊搭建到一半的招牌随處可見,哪怕是在現在這種荒無人煙的時候,也多少能夠感受到生氣。
“那個時候還在橫濱的來着,無聊的地方,已經基本上沒有什麼記憶了......唯獨腦海裡一直回想着的,那晚的煙花。”
他仰着頭望着混雜着層雲的天空,在說着這些的時候,那雙紅褐色的眼瞳裡滿是不存在的光景,卻絲毫不見期待和喜悅。
煙花......
我曾經以為在最開始他向我所描述的是不久前的盛夏末尾,實際上——那卻是三十年前的橫濱特級災難的餘響。
他還對那場災難留有記憶。
作為剛剛誕生的,從一開始便以遠超規格的人類之惡,他并沒有獲得有得以用來交流的智慧,或者說,他并沒有存在理智和自主思考這一能力。
而遵從本能,便是殺戮初始。
在提到自己在那個階段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的時候,修治先生的臉色看起來并不是很好。
他勉強扯着蒼白的唇笑了下,隻是眼底的紅色又豔了幾分。
“我的确讨厭人類。”
讨厭到他在清醒之後就想直接自我毀滅,一度甚至到了看到人類就會開始生理性反胃的程度。
但他甚至做不到殺掉自己。
“詛咒死後會去往哪裡,會直接消散嗎。”
他這麼說着,但這句話也并非是個問句。他的臉上挂着虛僞而諷刺的笑意,扭曲的表情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隻是,自然消退的詛咒可稱不上是徹底消散。”
所以,他需要等待一個重要的契機。
我曾經和他透露過一點有關于我的困惑,或許有些異想天開的話題,他聽了卻也沒笑的陷入了沉思。
而在我們決定出發的前一天晚上,修治先生突然異常嚴肅的找上了我。
他拉開了這段日子整理的資料,告訴我他所知道或推斷出的,有關于這個世界一切,在試圖協助我解開那個一直困擾着我的,幾乎是有些匪夷所思的難題。
他說他想好了,他會幫我達成這個條件,無論需要什麼樣的付出他都無所謂。
但是,作為交換——
“這個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嚴密,甚至可以說漏洞百出。”
修治先生握着筆在白紙上塗改着,時不時停下動作進行二次補充,若是有人從第三方視角看過來,或許也隻能看到兩個人在對着完全空白的紙張比劃着。
“你的設想理論上是可行的,但我并不能确定這個世界的穩定性到底足不足以支撐你的計劃,以及......”
“變數。”
望着白紙上用力量構制出的文字,我聽見耳邊修治先生難得歎了口氣,手上的筆也被他暫時擱置在了一旁。
他撐着下巴問我真的想好了要這麼做嗎,語氣裡帶着幾分難以理解。他不能明白為什麼會在見過那麼多壞的結局之後,我還會選擇走同樣的道路。
“隻是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了。”
“也是,以悟君的腦袋來說,能想到這步已經是很可怕了呢。”
“......你有時候嘴是真毒。”
似乎是被我的表情逗笑,修治先生周身的氣氛也變得輕松了一些,接着又拿起來筆開始繼續演算了起來。
“既然是悟君的計劃,那我可得好好參加一下才行。”
“本來就需要你嘛。”
我趴在桌子上翻看着稿紙,一行行的數字看得我感覺頭發都快要離我而去,但是萬一計算失誤的話,可就是真的翻車翻到下輩子去了。
“隻要吉爾伽美什那種類型的不來就好。”
“人類最古之王嗎?那的确會很棘手呢。”
“各種意義上那位都是個麻煩人物。”
修治先生倒也沒當我是在胡言亂語,他隻是挑了下眉,一邊順着我的話接了幾句無傷大雅的,轉頭又提起了手上的數據。
這個話題似乎告一段落,修治先生垂着眼在不斷書寫着什麼,我望了他一會,感覺口中的話語即将呼之欲出。
“不行哦,悟君。”
他并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甚至都沒有擡眼看我,但他又好像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止我。”
“......”
我于是閉上了嘴,其實也沒有真的想要把話說出口的意思,隻是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覺得遺憾。
畢竟作為我個人的私心,我還是希望太宰先生能夠長命百歲的。
那邊修治先生突然打了個寒顫,一副碰到了什麼不幹淨東西的模樣,看得我差點沒挂住臉上嚴肅的表情。
不過,嘛,願望歸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