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活千歲母常憂。
“小彌,媽知道你難受,從來不問,但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張珍珍反手握了過來,用了力氣,滿眼是一個母親的關切,“你是不是還想着他?”
是根刺?是個疤?宋彌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隻知道提到他,想到他,心裡還是會咯噔一下。
宋機長關了電視,拍了拍兒子的背,“做人,要往前看。”
“嗯。”宋彌的反應如此平淡,低着的頭很快擡了起來,轉移了話題,“爸,那膏藥,沈芥說按摩熱敷後使用效果更佳。”
“哦,沈芥就是神醫家那小孩。”他又解釋。
張珍珍還欲繼續,宋機長一搖頭,“那,那你改天讓他來家裡教教我,我給你爸按。”
“行。”本以為禁忌的話題沒個頭緒的斷了,宋彌似乎考慮了一下又續上了,“我跟沈芥有聯系,那媽你給我開藥的事我必定知道了。”
“爸媽,不能跟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就孝道而言我不合格,但我必須鄭重的說一次,我的性取向不是冉冬青改變的,即便沒有他,也會有别人。”
“我知道你們挂心我的生活,媽,我答應你,碰到合适的我會安穩下來的。”
宋彌從小就有主意,無論是學習,工作,都沒有讓父母操心,唯獨喜歡男人這件事。
情窦初開的年紀,他萌動的春心讓父母發現,免不了驚天動地的大戰,後來慘淡收場。
他困在那段歲月裡,大學,讀研讀博直到現在,沒有再認真過一次,在父母眼裡,男女都忌了。
像是那些年寫病例一樣,一五一十的直接叙述,他笑着靠近張珍珍,像個小時候一樣抱住她,“媽,今兒話說開了,以後别再給我弄亂七八糟的藥了,你不知道,我流了好多鼻血呢。”
“啊,”張珍珍立刻捧起寶貝兒子的臉開始端詳,“這孩子,不舒服就别吃了啊,怪不得這一段都瘦了呢。”
“哎呀,給你包的三鮮餡的餃子,明兒重新包肉的。”
從老兩口那回宋彌的家開車二十來分鐘的路程,停好車,撥通了沈芥的電話。
“小孩,幹嘛呢?”
樂維帶着耳機厮殺,實則是聽不到講電話的,但他還是去了陽台,“宿舍,看書。哥,你怎麼這個聲音,感冒了?”
“嗯,老了,身體不濟。”
“那你吃藥了嗎?”
“打針了。”
電話裡靜了一會,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天氣涼了,也幹燥,你平時忙,要多喝水。”
那頭沒有回答,還是靜悄悄的呼吸聲,沈芥問道:“哥,在聽嗎?”
“嗯,你去宿舍陽台,然後擡頭。”宋彌站在落地窗前,仰着脖子獨自陶醉,過了一會問,“看到了嗎?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沈芥的宿舍在三樓,陽台的窗戶外面有防盜網,天空隻能窺的一隅,他背對窗外低頭回答,“看到了。”
又隔了兩天宋彌的感冒才差不多好了,從食堂吃飯回來,小護士告訴他有快遞,已經放在辦公室的桌子上了。
宋彌很少網購,而且就算買也會直接寄回家,但看到手機号是對的,他拿出剪刀劃開包裝盒,從防撞泡沫裡掏出一個保溫杯。
淡淡的奶白色,一截藕斷的大小,日常使用正合适。
彈扣一打開,宋彌有點不禁,因為彈出了一個吸管。
他拍照發了一條信息,--把我當小孩子嗎,喝水還得用奶嘴。
那邊回複,--我試過,用起來很方便,躺着也能喝水。
宋彌腦子閃過一個畫面,隐約看到過這個杯子。
辦公室的門沒關,小護士是跑着進來的,“宋主任,38床,心跳不穩,血壓驟降。”
各種檢測儀器發出不同聲音的報警聲,護士在旁邊介紹着發病情況,家屬亦步亦趨跟在身後驚恐的詢問,宋彌有條不紊,安撫了兩句家屬,拉上簾子,消毒,檢查床上局促呼吸的病人,“拿藥理單。”
護士遞上來,他仔細翻看,看到某個添加藥品後,皺起了眉。
吊針一共三瓶,已經掉完一瓶,病人無事,目測第二瓶剛開始,而病人也是剛不久出現的症狀,“拔針。”宋彌當機立斷。
護士立刻照做。
大概一分鐘,心跳恢複了正常,血壓慢慢回聲,“開一盒阿米洛利,打電話讓心内的醫生上來做下常規檢查。”
宋彌走到床頭,打眼看了一下名牌,38床的主治,--邵關傑。
“我第一時間聯系了邵醫生,但他在外面吃飯......”護士說到後面幾乎沒了聲音,一是家屬在外面,二是邵關傑回來了。
宋彌低聲跟家屬交代了幾句便往外走。
“主,主任。”邵關傑白大褂的外扣還沒系,手忙腳亂的翻看導台的病例,不料,宋彌并未問一句,眼神如刀子般削過,徑直回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