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資料，其實就幾張紙，羅列的都是一些基礎醫療用具的批次和數量。

往年孟教授帶隊醫援是沒有這些東西的。國家或者政府有财政上的補貼，對符合條件接受醫療援助的人或者地區進行梳籠，然後統一安排進行救助。

而近形式發展好，很多私人的企業，特别是藥企，醫療企業，為了在審批以及政策方面有優勢，紛紛投入到公益行業，醫療募捐很常見。

“老師，依我的意思，您就别去了，我去。”宋彌遞上熱茶，近來越發有老成的樣子，“一來呢我也了解下基層的醫療水準，以及各醫療企業的狀況，二呢，你還是保重身體為要，我可不想再被師母請去家裡了。”

孟教授輕哼了一聲，對這個答案還算是滿意，但面對自己這個得意門生總有操不完的心，“你現在正是向上走的年紀，可我退了，能給你鋪的路也就這麼遠了，千萬記住，任何時候，不要丢了身為一個醫匠的心。”

“當然了，人心跟過去也不一樣了，所以，後面再贅一句，醫匠也隻是一個職業，畢竟上位者才有話語權。”

“老師，我曉得的。”

宋彌确實要改變很多，适應很多，對内，要開無數個行政會議，要面對全科的管理和績效，要平衡各種關系，對外，要上課，要帶學生，還有接觸各種企業及社會關系，總而言之，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隻醉心于專業。

各科室參與此次項目的名單陸續定了下來，工作也就按部就班的開展。

在這期間，宋彌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政務宣傳部門打來的，一開始還以為是詐騙，挂斷後，對方敬業的又打了一遍，說是，洪災期間，宛平的志願者上報犧牲了兩個見義勇為的老人，但沒有确實的證據，榮譽稱号申請不了，但那邊一直沒放棄，一直在陸續的提供證據，最近終于審批了下來，已經通知了當地的村辦。

本以為當時那個志願者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居然默默辦了這麼多事，現如今的社會有這樣的人，還是挺讓人感動的，宋彌當即要了那邊的電話。

項目組出發的前一天，宋彌驅車回了沈芥的老家。

他帶着兩瓶高度酒去給老頭掃墓，還帶了一小束的白菊，最後才扭扭捏捏的放下，不好意思的笑笑，“姥爺，我這輩子就買過兩回花，第一回給沈芥，然後，......嗨，不說了，第二回就是給你了，你可要開心的收下，不讓我這面子這輩子找不回來了。”

山上沒什麼人，偶爾幾隻雅雀飛過，宋彌幹脆坐在了旁邊，“我沒跟沈芥一塊來，大概，大概以後都沒機會一起來了，但我還是會來看你的。您老人家安生的，他很努力，也很優秀，人生的路會越走越光明。”

“隻是，隻是我沒資格參與了。”宋彌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仰着，但睫毛垂着，“他走了好久了，走的時候甚至沒跟我說一聲，我想，這大概就是給我的答案吧。”

其實宋彌很忙，最近一段時間更是昏天黑地，但越是累，思念就越甚。

他自欺欺人的封印了兩人的舊物，但手機裡的照片，聊天記錄幾乎是每晚都翻一遍。

新上任的村主任是個年輕的，應該是下調來鍍金的，問都沒問就把幾天前收到的證書給了宋彌，他返回沈芥的家，輕易的在大門外的石墩下摸到了鑰匙。

沈芥走之前收拾過院子，很幹淨，但房子就是這樣，再好，再華麗，失去人氣就會有頹敗感。

正堂裡，那張三人吃飯的桌子，老頭存藥的匣子，各種瓶瓶罐罐，還有磨藥的工具依舊如初，隻是都落了灰。宋彌把證書放在了沈芥屋内的抽屜裡，然後動手打掃了一遍，回去時已夜半。

一隊人先是坐動車在某地跟另一醫院的人彙合，然後坐汽車，颠簸了一天後在縣城的小旅館下榻。

這次帶出來的物資要兩天後才能抵達。

圍山縣。

他們駐紮的這個地方明叫圍山縣，顧名思義，被山圍起來的一個地方，聽人說這裡的路是去年香港人出錢修的，如果沒有這條路進出需要一整天的時間。

饒是如此，通往村裡的路還是不好走，為了方便，領導們早早就下了通知，符合條件的村民都到縣醫院接受檢查和治療，因此，小小的縣醫院擠滿了人。都是山區的莊稼人，但凡是能放下手裡的生計前來的，都是病的嚴重的，每個人都怕自己看不上，吵吵嚷嚷烏泱泱一片。

醫療組的目的是為了幫助這些人，現在卻弄成了這樣，宋彌有點不滿，可這麼做确實方便了他們，有情緒也得壓着。

忽然，後面遞過來一瓶水，“這算是有良心的領導了，至少讓這些人看上了病不是嗎？”

宋彌皺眉回頭，是另外一個醫院的年輕醫生，很熱心，很活潑，他有印象，“哦，怎麼說？”

“這種公益項目有的是要上新聞的，如果病人太多，或者一不留心亂說話露了出去，回顯的當地政府......所以，有的地方為了不影響政績，會找一部分群演，真正需要的人是看不上病的。”

“受教了。”其實這些事他以前也聽孟教授說過，但還是裝出一副謙虛的樣子，“看你年紀不大，這都知道，厲害！”

“嘿嘿，不小了，今年碩士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