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活的東西!”窦寶珠疾言厲色,“主子說話豈有這個賤婢插嘴的份。”說完看向戚雲晞,“之前就告訴你,别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府裡帶。”
戚雲晞将被打蒙了的曉荷拉到身後:“表姐息怒,我做。”
“這不就是了,”窦寶珠的面龐上重新挂起笑容,仿佛方才的一切不曾發生過,笑吟吟地,“我呢,也不會讓你吃虧,還是老規矩,你給我裁衣,上巳我帶你出門。”
戚雲晞垂着眼:“好。”
窦寶珠風風火火走了。
曉荷眼圈紅紅地,捂着半邊腫起的臉頰,哀哀看着戚雲晞:“我給姑娘添麻煩了。”
戚雲晞歎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下次别惹到她。”
“對不起。”曉荷哽咽開口。
“沒怪你,”戚雲晞掏出帕子遞給曉荷,“擦擦吧。”
曉荷雙手接了,但還是忍不住替戚雲晞着急,“才十天呢,如何做得完。”
戚雲晞的眸光黯淡下來,想到了别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
主仆倆昏天黑地忙了幾天幾夜,終于在二月最後一天趕完大半。
明日是奶娘的頭七,戚雲晞希望窦寶珠看在她認真做衣裳的份上幫她出府,她想去祭拜。
其實也不隻是想去祭拜。
所謂知己知彼,既然存了離開的心,就必須提前打算。
這一回,戚雲晞特意弄清楚了窦寶珠這一回格外重視服飾的原因,原來窦寶珠要去參加的并非普通的賞花宴,是長英侯府老夫人的賞花宴。
長英侯府要為世子許懷彥說親了。
戚雲晞深居簡出,雖不認識長英侯世子,但聽說過他的威名。
與那些靠祖蔭的世家子弟不同,長英侯世子許懷彥幼時便是上京有名的神童。
十四歲那年,他投筆從戎遠赴邊疆,八年時間,他不僅立下赫赫戰功,還與當時在軍中曆練的太子成了生死之交。
前年年底,許懷彥回到上京,當初與他并肩作戰的太子早已登基,他一回來就當仁不讓成為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一時風頭無兩。
長英侯世子許懷彥不僅文武全才還生得風姿神秀,因他尚未婚配,一躍成為無數京中貴女的夢中情郎,意欲與長英侯府結親的人家絡繹不絕。
隻不過,這長英侯世子回來後一心撲在公務上,一直未定下親事。
直到一個月前,長英侯府老夫人突然宣布要在家中舉辦賞花宴,邀請上京貴夫人與閨秀同往。
明眼人皆知,賞花隻是借口,為長英侯府相看世子夫人才是老夫人的真正目的,鄭氏與窦寶珠也在受邀之列。
但衆人不知道的是,長英侯世子近來頻繁出入伯府,雖說名義上是因為公事,但一直不願成親的長英侯世子早不同意晚不同意,偏偏在這時點頭,還特意邀請了鄭氏母女。
淩陽伯府的人都覺得,窦寶珠成為世子夫人的機會極大。
畢竟外頭的人都在傳長英侯世子回京從不與女子來,他們卻好幾次見到長英侯世子與自家大姑娘有來有往。
阖府都在期待這一場親事。
淩陽伯夫人鄭氏才格外重視這次賞花宴,不僅早早準備,還花重金為窦寶珠預備行頭,本着盡善盡美的原則,窦寶珠也同時令戚雲晞為她繼續趕制衣裳,以便到時有更多的選擇。
出了芷蕪院,主仆倆一路向東,穿過長長的甬道與月洞門,來到淩陽伯府的後花園,窦寶珠的卉安院就在花園東邊。
天已徹底放晴,氣溫也回升許多,曉荷望着戚雲晞兩頰旁的細汗:“姑娘要不要歇一歇?”
因為連續熬了幾日,加上之前大病才愈,戚雲晞的确有些累,也不想這樣去見窦寶珠:“好。”
以防撞到别人,也為了避免窦寶珠的耳目看見誤會她們主仆偷懶,戚雲晞和曉荷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戚雲晞掏出帕子,一點一點拭去額上汗水。
天已徹底放晴,陽光不聲不響落在戚雲晞的面龐上,她白皙的皮膚透出淺粉,看着竟比一旁的粉櫻還要嬌豔。
曉荷滿目驚豔看着戚雲晞,想到窦寶珠為了壓戚雲晞一頭,又是迫使她扮醜,又是令她束胸,曉荷就忍不住嘟哝:“大姑娘也太小心眼了,一點見不得别人好。”
戚雲晞連忙低聲提醒她:“慎言。”
“本來就是嘛……”曉荷不滿,“就好比這園子裡,櫻花有櫻花的嬌,山茶有山茶的俏,海棠有海棠的美,哪有隻能自己盛開不許别人綻放的道理。”
戚雲晞無奈地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别說了。”
她已決心離開,等将窦寶珠的差事完成了,身體徹底痊愈了,也就啟程回柳城了,窦寶珠怎麼想她已不在意了。
歇息夠了,主仆倆站起來,剛要擡步,聽到一把甜美的女聲從附近的假山後傳來。
“世子您來了!”
竟然是窦寶珠的聲音,主仆倆相視一笑,難得遇見一向嚣張跋扈的窦寶珠有這樣溫柔甜美的時候,想必能讓她這樣上心的就是長英侯世子許懷彥了。
戚雲晞沒有偷聽的習慣,更知道不能打擾窦寶珠與心上人來往,她拉着曉荷來到一旁的假山後,打算等外邊的兩人離開後再說。
隻是沒想到假山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竟然在朝這邊靠近。
兩人大氣不敢出。
“窦姑娘請。”
猝不及防地,一個冷冽的男聲越過假山,直直地刺入戚雲晞耳裡。
戚雲晞的腳下仿佛生了根,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定。
她聽過這個聲音。
不僅聽過,還知道這把嗓音的主人是個俊美無俦、如松柏一樣的男子;她更知道這把嗓音啞着時仿佛攜着火,他的呼吸深沉又灼熱,能将人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