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戚雲晞竟然不聲不響走了出去,曉荷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姑娘不是說不要看熱鬧?
戚雲晞這樣的舉動自然也驚動了附近的人。
面對意外突然露面的戚雲晞,窦寶珠胸膛裡頓時燃起了火。
可許懷彥在一旁,她顧忌在他心中的印象不好發作。
窦寶珠用眼神警告戚雲晞,讓她快些離開。
但一向謹言慎行的戚雲晞根本沒去看窦寶珠,滿眼都是窦寶珠身側之人。
與分開那時相比,他瘦了些。
但他如冷玉般的氣勢與深邃鋒利的眉眼如分開時别無二緻,他就是同她定下約定,讓她等了一年多的人。
可驚訝之後,戚雲晞滿心都是苦澀。
她竟不知,原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長英侯世子。
與她認識他時相比,這個人看起來更加精幹,本就冷肅的眸光異常冷酷,并未因為久别重逢有半分變化。
窦寶珠看到戚雲晞這樣盯着許懷彥看,心裡竄起來的火已經燒到腦頂。
這個賤人到底要做什麼!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與世子私下見面,這個沒眼色的不僅不識趣,反而用一幅哀怨纏綿的目光看世子!
窦寶珠差點咬碎一口銀牙,狀若無意走到兩人中間,皮笑肉不笑開口:“表妹找我有事?”
經窦寶珠打岔,戚雲晞也恢複神志。
一直尋而不得的答案似乎早就攤開在眼前,隻是她一直視而不見。
但當初提出約定的是他,遲遲不出現的人亦是他。
戚雲晞最後還是想求一個明白,顫着唇開口:“秦……世子别來無恙?”
許懷彥的眸光閃爍了下。
見戚雲晞完全當自己不存在,窦寶珠恨不得揍她一頓。
她對戚雲晞不滿歸不滿,卻不得不承認,她雖限制戚雲晞的穿着打扮,但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反而有種我見猶憐之态,男人最容易被這樣的惺惺作态吸引。
她強壓着怒氣,擠出笑容望向身側之人:“你們認識?”
“不認識。”毫無情緒的聲音響起,颀長的身影繞過戚雲晞,頭也不回離開。
戚雲晞呼吸一滞。
濃濃的澀意壓着她的心不斷下沉,她第一次體會到,心裡太沉,會連累整個人都沉得站不住。
戚雲晞趔趄了下,一串淚水毫無征兆從眼眶中躍出。
淚霧朦胧中,她看到那道身影越來越遠,窦寶珠追上去在一旁輕聲細語解釋:“這是我姑母的女兒,性子古怪,不太合群,大約是将世子人認成别人了。”
“嗯。”
明明是豔陽天,戚雲晞感覺到了寒冷。
淚水源源從戚雲晞眼眶中躍出,一顆顆滑落,很快,她腳邊青灰色的磚地上就洇成深灰色。
他說不認識她。
“姑娘……”曉荷扶住戚雲晞,“咱們回吧。”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戚雲晞為何會不顧窦寶珠的怒氣走出去,隻知道那兩人已經走遠,這一趟衣服肯定是送不成了。
戚雲晞别開臉,擡袖拭去眼淚。
他不姓秦,留給她的姓名是假的,他從分别後一直在上京。
戚雲晞木然走在回芷蕪院的路上,她不知道哪裡出錯了。
熙興二年八月,戚雲晞被舅舅接到淩陽伯府,九月十二那天,她帶着奶娘去城外的金桂庵拜祭父母。
返城前變天了,擔心遇到雨,她們決定在庵堂裡住一宿。
不料,有一夥山匪夜裡攻入金桂庵。
戚雲晞與奶娘及庵堂裡的人走散,慌不擇路逃入庵堂後的山林。
但還是被賊匪尾随追上,她被按在草叢裡。
萬念俱灰之際,按着他的力道驟然消失,戚雲晞在黑暗中聽到了賊匪倒地時的悶哼聲。
“他死了。”救他的人漠然開口。
夜太黑,戚雲晞看不清他的面容,隻能依稀辯出個利索的身影。
許是他的嗓音太過清冷,又或是他殺了賊匪後停在原地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直到手忙腳亂阖上衣領,眼淚才敢再度肆無忌憚落下。
“沒事了。”一直沉默不語的人說了第二句話。
戚雲晞自認為堅強,這一刻卻突然繃不住,先是抽泣,接着變成哽咽,最後嚎啕大哭。
伴随着她的痛哭,積蓄了半夜的雨也開始降落。
“你左邊有個山洞。”
那人離開前,留下一句話。
哭夠了,戚雲晞渾身也被傾盆的大雨澆透,她害怕又遇到那夥無惡不作的歹人,不敢回去;可深夜裡,在這樣風雨如注的山林裡她找不到更好的去處。
擦幹眼淚,戚雲晞踏入那個泛着微光的山洞。
隻是她太過慌亂忘了,因為淋雨的原因,濕透的衣裳會緊貼在身上,昏暗的光線能将女孩子的玲珑姣好盡顯。
一件碩大的鬥篷兜頭飛過來,山洞裡瞬間暗下來。
戚雲晞後知後覺,整個人都要燃了。
牆邊的火把被他滅了,緊接着,戚雲晞聽到了他倒地的聲音。
戚雲晞在寂靜中過了一夜。
第二天破曉,戚雲晞才知道他之前就受重傷起了高熱,被她的呼救聲吸引過去的。
那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三夜,也将他們二人困了三天三夜。
第二天白天時,山洞頂的縫隙裡掉下一條小蛇,滑溜溜的花蛇鑽入戚雲晞的衣襟,在她胸前狠狠齧了一口。
戚雲晞以為自己要死了,他第二次救了她。
彼此都清楚姑娘家的身子清白又金貴,也都知道那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兩人很有默契,誰都沒有再提他替她吮毒之事。
分别前是他打破了沉寂:“在下唐突了姑娘。”
大約是又開始發燒的緣故,他的呼吸很重,原本低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