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婚事,她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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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寶珠來時,為免刺激她,戚雲晞将尚未繡完的嫁衣藏了起來。
送走鄭氏母女,曉荷幫她取出來。
戚雲晞覺得很累,繡不動了。
曉荷在幫戚雲晞理線,擡頭看過來:“姑娘可要歇一歇?”
戚雲晞點點頭。
曉荷放下笸籮,拿了引枕墊在戚雲晞腰下。見日頭越來越高,曉荷去關窗,等她關好窗再看向戚雲晞,發現她已經阖上雙眼。
曉荷望着戚雲晞沉靜的面龐,一陣陣心疼。
伯夫人離開時告訴姑娘,婚期已經定下,就在下月初二,今日已是三月十二,也就是說離出閣隻有二十日。
姑娘不想讓婚服假手于人,從拿到衣料就開始沒日沒夜趕制,姑娘盼着能盡善盡美,一針一線都是親手縫制,的确累着了。
曉荷輕手輕腳挑開門簾出去。
曉荷走後,戚雲晞睜開眼,她的心好像亂了,既因窦寶珠那句他那時并不清醒,也有鄭氏最後的提點。
不用任何人提醒,她也知道愛慕他的人有很多,而她也沒有自負到認為别的女子都不如她的地步,認定那幾天的相處久回令他對她情根深種。
沒有人挑破時,她可以不去深究。
一想到他可能将她當成别人,就會忍不住去想,在分開的一年多裡,到底發生了哪些她不知道的事,以及他的變化。
比如他比之前瘦了許多;比如他兩次故作不認識她;比如上巳那日他擁着她時不光有纏綿缱绻,也有令她險些承受不住的兇狠;又比如他離開上京前一夜幾近懲罰的作弄……
不多久,曉荷回來了,手裡多了個籃子,看到戚雲晞已經睜眼,喜氣洋洋地:“姑娘休息好了?”
那些都是無法向外人道的難言之隐,戚雲晞打起精神笑笑,看着曉荷手裡格外精緻的籃子:“裡頭是什麼?”
曉荷湊近,神神秘秘解開蒙在籃子上方的細布。
戚雲晞就看到一籃柑橘,個個拳頭大小,橙紅的表皮透着鮮亮的光澤,每層之間還用月白色的素綢小心隔開着。
大概漂亮的東西都會令人心情愉悅吧,看到這一籃品相極佳的柑橘,戚雲晞也不那樣郁悶了。
戚雲晞好奇:“哪裡來的?”
這個季節有柑橘不稀奇,但品相這樣好的着實罕見。
曉荷眉飛色舞回答:“佟寒送來的,說宮裡賜了兩籃給侯府,世子不在,緻思堂的那份就給姑娘送來了。”
戚雲晞一怔。
佟寒是許懷彥的心腹,敢這樣做必定是循着他的意思,無緣無故地,為何如此?
看一眼戚雲晞比桃花還要好看的容顔,曉荷由衷替她高興:“世子待姑娘真好。”
世子那樣的人,冷肅守禮看着都讓人害怕,卻屢次為姑娘解圍,出了那樣的事後就立刻請了人來提親,還封鎖住消息,沒有傳出姑娘失貞的風言風語。他連出門前也會忍不住夜闖芷蕪院與姑娘親近,可見真的用心在疼愛姑娘。
曉荷請示戚雲晞:“佟寒還在花園裡等着,姑娘見不見?”
戚雲晞說好。
她安慰自己,至少在見到他弄清實情,不要因為莫須有的猜疑自亂陣腳。
收拾一番後,戚雲晞在院子裡見到了佟寒。
從伯府的正門走到這裡,所見的越來越偏僻冷清,再加上之前對戚雲晞的印象,佟寒也就知道了許懷彥特意叫他三日來一趟的原因。
未來的世子夫人在伯府的境遇算不得好,世子是在給緻思堂未來的女主人撐腰。
行完禮後,佟寒恭恭敬敬開口:“世子離開前交代過,讓屬下每三日來一趟伯府給姑娘請安,姑娘若有差遣,隻管吩咐屬下去辦。”
心像是被人輕撫了下,戚雲晞怎麼也沒有想到,許懷彥離開前會留下這樣的交待。
至少他下這樣的命令時不會是在不清醒的情形下。
戚雲晞緊攥着交疊于袖中的雙手:“我,沒有什麼需要辦的,辛苦你跑這一趟。”
佟寒連忙說應該的,這還是佟寒第一次看到戚雲晞的正臉,清水出芙蓉一般的人,比他所有見過的姑娘都漂亮,溫溫柔柔地,如江南的水一般,難怪世子會另眼相待。
他取出一張疊成巴掌大小的紙,展開後呈給戚雲晞:“緻思堂裡的小花園正在翻修,需要重新添置一批花草,姑娘看看有什麼想種的,屬下這就着手去采辦。”
戚雲晞的心跳得更快,連帶着面色也跟着微微發燙:“這也是世子交待的?”
佟寒笑着點頭,露出一口白牙:“世子說了,關于花園裡的布置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請姑娘定奪。”
戚雲晞不想草率對待他給的這份體面,斟酌着啟唇:“可否容我考慮幾日,下回再給你答複。”
佟寒笑:“可以。”
送走佟寒,戚雲晞将圖紙與盛有柑橘的籃子放在一旁,絲絲香氣從竹編的籃子裡溢出來,再看嫁衣時,好像又有了幹勁頭。
曉荷見戚雲晞又開始穿針引線,故意問戚雲晞:“姑娘這麼着急做什麼,不先嘗一個再說?”
面對曉荷善意的調侃,戚雲晞的芙蓉面上漫上绯色:“線都理完了?”
她的心情啊,變得好快,好像太過患得患失了。不管那一年多發生了什麼,至少她感受到了他對這樁親事的誠意,人應該向前看。
等繡好嫁衣,他也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