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睜開眼睛時,江流柒感覺到一個身影好像停在不遠處,落日的紅暈從他背後籠罩過來,他就站在光裡,看不到樣子,直直的站在那裡,隻任憑微風吹動他的面紗,隐約露出點點樣貌。
江流柒轉過頭,這男子,和千湖相比,明顯瘦了一大圈,顯得單薄而孤單,江流柒試探着輕聲喚了一句,“千湖。”
那人身體明顯怔了一下,但沒有走過來,江流柒走上前,在那人面前站定,随後又顫抖的說了一句,“是你嗎?”
面前的人沒有回應,隻是微微抖動着身子,江流柒試探的伸出右手,想要掀開眼前男子的面紗,手腕卻被男子輕輕握住,男子退後一步,緩緩搖頭。
江流柒心中疼痛不堪,她感受到了這手掌的溫熱,他是怕她看到他的樣子,江流柒搖搖頭,輕輕撥開男子的手腕,這一次,男子沒有拒絕,江流柒眼神期待着,慢慢撥開了面紗。
映在她眼裡的還是那張俊朗的面容,隻是右側臉頰布着一條長長的傷痕,從眼角一側一直展到頸窩處,另一側臉上的傷痕雖已淡去,但還是能看到痕迹,右側臉頰上的傷痕應該是當時劃的較深,所以一直沒有退去。
江流柒震驚了,一雙眼睛怔怔的看着,這些傷痕,掩蓋不了那張熟悉的臉頰,即使現在的他看上去有些纖瘦,有些滄桑,但江流柒還是能認出來,這就是她一直放在心裡的人,從北方找到南方,朝思暮想的,範千湖!
江流柒低低的哭着,“千湖,是你,真的是你......”
範千湖看着江流柒流淚的臉頰,伸出一隻手擦着她的眼淚,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嗫嚅着嘴唇,發不出聲音。
範千湖配合着摘下鬥笠,江流柒摸着範千湖的臉頰,那或平或深的傷疤,每一條都刺痛了江流柒的心。
江流柒問道,“千湖,你聽不見了?”
範千湖兩隻手比劃着,江流柒看着他的樣子,終于忍不住情緒,所有的委屈和這一路以來經曆的所有堅強和脆弱,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江流柒靠在範千湖的懷裡,狠狠的哭着,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委屈、悲傷、高興......
這是她多麼留戀的懷抱,這熟悉的味道,她曾在夢裡想過多少次,如今,上天終于沒有辜負她,他還活着,還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就算這一路如此艱難,也值得了。不管他現在是什麼模樣,能不能聽見,她都滿足了。
範千湖眼裡也流着淚,他曾在多少無人問津孤獨寂寞的日子裡想起江流柒,背負着失去家人的痛苦,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些重量,範千湖緊緊抱着江流柒,不想她再離開。
過了許久,江流柒從範千湖懷裡起來,問道,“千湖,你怎麼到這裡了?你經曆了什麼?”剛問出來,卻意識到,範千湖聽不見,于是又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我忘記你聽不見了。”
範千湖搖搖頭,拉着江流柒進屋,準備找紙筆,江流柒看範千湖忙碌着,還是默契的知道他的意思,于是立即翻出自己随身帶着的梅花信紙,放在桌子上,範千湖看見,會心一笑,坐在案幾旁拿起毛筆。
江流柒默契的坐在旁邊,幫範千湖移近硯台,看他寫道,“流柒,對不起,我在京都掉下懸崖,幸得樹枝所救,但也劃破了臉,後被河流沖走,是一個農戶救了我,養傷,動不了,耳朵也被炸傷了。”
簡單的幾句話,範千湖輕描淡寫着,但江流柒知道,他經曆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和孤寂,是獨自一人面對絕望面對深淵後的重生,江流柒接着寫道,“那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醒來後,本來想去找你們,可我發現,我聽不見了,臉上也盡是傷痕,我拜托農戶替我去送信給你,可是農戶出去幾日,回來後告訴我滿城都是抓我的告示,他不認得字,隻看見我的畫像,隐約覺得像我,便以為是要抓我,也是好心,擔心我,就沒有把信送出去,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抓我的告示,是你們在找我。”
“我養好傷後,本來想去找你,可是無意中竟然看到了莊妃和周珩,身邊還跟着幾個人,我身體還沒恢複好,打不過他們,又怕他們跑了,時間緊迫,我沒法再去找你,隻能先跟着他們,一路跟到了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