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今脫了搓澡巾,扔到一邊,她擡手去摸耳朵,助聽器在進浴室前已經摘了。
她不知道卓原有沒有發出别的聲音,或許沒有,對方總是很安靜。
氤氲的水汽撲上來,郁今看見卓原腦袋都要埋到地面了,她站起來,對方的肩膀似乎也比剛才更加僵硬。
她走出去。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來。
助聽器就放在桌上,郁今平時習慣左右耳輪流戴,這樣不想聽人講話時摘下來更方便,曾經有位醫生就這件事跟她談過話,後來郁今換了家醫院。
戴上助聽器前,郁今的目光落在睡衣袖口沾到的水痕處,不知什麼時候蹭上去的,貼在皮膚上有點涼。
看了會,郁今收回視線,把助聽器戴穩,走進去。
卓原維持着剛才她出去時的姿勢,拘束地坐在小闆凳上,身形僵硬。
聽到聲音他晃了下頭,半晌猶猶豫豫地擡起來,隔着一片水霧看到郁今的臉,他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唇瓣用力緊抿着。
郁今:“明天周日。”
卓原看着她點頭。
郁今:“我帶你去絕育。”
卓原依舊點頭。
他半垂着的眼睫輕輕抖兩下,伸出手想要去碰郁今,被避開了,他也停下,不再動。
“……”
卓原的手腕擺兩下,有點慌張地比劃着。
郁今看一會,蹲下,她的視線不再居高臨下,而是與卓原平齊,“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她眼裡的人認認真真點頭。
“絕育,”她說,“閹割。”
卓原點頭。
他見郁今一直看着自己,唇瓣抿抿,帶着點笑意望回去。郁今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卓原的笑很溫暖,也很幹淨,上面似乎沒有人類慣有的情緒,純粹得不像話。
郁今冷着臉把挂在一旁的搓澡巾給卓原,“剩下的自己洗。”
卓原接過來,像要确認什麼似的,臉在郁今旁邊蹭了兩下,很小心地把唇瓣貼在她臉上。
他比了個手勢,郁今以為自己會看不懂,沒想到是愛心,半個。
救助站裡有時候拍合照會有這樣的姿勢,郁今從沒參與過,她要麼在貓群中間,要麼在人群邊邊。
很幼稚的動作。
她擡手比了另一半,很快收回去。
卓原已經彎着眉眼看她,眼睛裡的水霧透出明亮的燈光。
她面無表情地對着卓原的笑臉,走了。
不清楚他哪來那麼多笑。
這次卓原沒掉眼淚,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因為剛才郁今一起比心的動作而持續彎着的眉梢被水汽蒙住。
他拿着搓澡巾把自己搓得幹幹淨淨,用的是與郁今比心的那隻手。
把身上的泥沖掉後,他低頭看着下面,很認真地想了會,做出了個舉動。
郁今沒在外面等多久,等她把自己的頭發吹完卓原也出來了,他身上還挂着水珠,衣服也沒拿。
卓原站在郁今面前,把掌心遞過去。
郁今覺得莫名其妙,卻還是拍了下他的手心。
指骨投來的觸感又濕又滑,還能摸到粗糙的繭。
卓原跟她打手語的時候郁今勉強翻譯了下,又是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她想怪不得小六說卓原沒人疼沒人愛,對方總是會說些很奇怪的話,做的事也奇怪。
可是,郁今想,正常人又好到了哪裡去。
對面沙發上的然後已經開始擡腿,郁今第一眼又看見了卓原晃起來的腳底。
旁邊是那片葉子,有點漂亮,也幹淨,卓原之前舉到她面前給她看。
抱着點微妙的想法,郁今沒回房,她看見卓原跟上次一樣把自己展示了遍,轉過趴下時手還掰着肉,方便她看。
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但郁今沒挪目光。
卓原轉回來的時候見郁今還看着自己,笑吟吟的,他想起什麼,低下頭,伸手捏住,給郁今看。
“。”
郁今有點後悔剛剛沒摘眼鏡,她煩躁地起身,“明天記着。”
手裡東西軟趴趴的,卓原乖乖點頭,松開手。他在袋子裡翻翻找找,把衣服找出來穿上。
周日早上郁今醒得更早,她出來時卓原還縮在沙發上睡覺,對方曲着腿,整個人陷在毯子裡。
這個地方對這麼大的貓來說似乎有點小。
郁今洗漱完卓原也醒了,他的頭發以一種好笑的角度翹着,整個人坐在那發懵,看見郁今時腦袋才動了動,慢慢抿唇笑了下。
早飯還是卓原買回來的,郁今給他錢,他沒接,還把自己的錢包整個交給郁今。
郁今沉默會,丢他沙發上的袋子裡。
寵物醫院今天開着門,郁今推開玻璃門,找了個角落坐下,“自己去說,交錢喊我。”
卓原點頭,他走出幾步後想起什麼,回來彎腰在郁今臉上親了下。
……啧,郁今僵着臉,說話硬邦邦的,“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