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周梓玥坐上定王府車馬離開周宅。
周梓玥理齊身上的葉青色長杉與齊腰百褶裙,左手按在腰間的凸起上,慢慢收攏。
從早上醒來,她就感到心神不甯,但又抓不準源頭,暢春院一行,周梓晗身上又将會發生什麼羁絆,羁絆的物件是什麼,她毫無頭緒。
彩雲一道跟着,倒了杯甘草蓮子茶端給周梓玥:“姑娘,韓先生沒打疼你吧?”
昨日打的實在是有些太狠了,韓先生狠,姑娘也狠,兩人就像積世的仇敵一般,彼此一點情面都不留。
不像師徒,像仇敵。
但姑娘最終還是落在下風。
周梓玥接過茶杯,展顔一笑:“不疼,我綁着沙布袋呢。”
彩雲憋憋嘴,雖然姑娘是綁着紗布袋的,但沐浴時,姑娘手臂以及晚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夜裡還要塗抹藥膏。
藥膏還是姑娘自己配的,韓先生說,這是考跌打損傷的醫治方法。
:“别擔心,我沒事的。”
:“姑娘.......”
周梓玥小聲逗彩雲,:“以後隻有我打别人,沒有别人打我的份。”
彩雲:“……”
身邊的四個大丫鬟裡,周梓玥還是更喜歡帶着彩雲。
青竹嚴謹守規矩、彩蘭性子爛漫,靈犀活潑,彩雲雖看起來呆呆的,但時刻将她放在第一位,而且永遠都和她站在一條線上。
比如最初練拳腳時,其他三位都覺得有違規矩,隻有彩雲會在一旁兩眼亮晶晶的望着她。
周梓玥也帶彩雲練了幾回,告訴她如果以後有人招惹,不要留情,給人一掌,這叫武力壓制。
彩雲接過空杯,放回描花食盒,蹙眉問:“誰,竟敢打姑娘?”
周梓玥無奈地一笑,:“沒人敢打我。”
但她不一定不打别人!
車搖搖晃晃行出長街,路過街市時,人聲交雜,周梓玥掀簾往外看,人群中一眼便看到馄饨攤裡有位熟悉的淡藍身影。
:“鶴遙,你當真要去桐廬書院?”
:“不是要往恒子洞去嗎?怎麼要去搞學文了?”
:“是啊,怎得突然要去桐廬書院了?”
鄭鶴遙歎口氣,:“我……哎,我怕以後同表妹沒話說!”
:“……”
周梓玥眉間微蹙,去書院同她有什麼相幹?
她轉過頭問彩雲,:“近日是不是有親戚來找太太了?”
彩雲捏着一塊藕粉糕,:“聽容香說,太太的嫂嫂來過。”
:“姑娘送給太太的清心香,鄭太太聞着喜歡,就帶了一些走。”
周梓玥:“……”
鄭鶴遙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眼界,他究竟是愛表妹,還是更愛遊山玩水。
如果隻是想起來的放在心上,有了更喜歡的就放到腦後,那她不要。
她甯願鄭鶴遙去遊山玩水,也别為了誰去書院。
若是日後起了争執,保不齊就會說,我去書院苦讀是為了誰?
諸如此類的話,自我感動,還要責怪别人看不到真心。
周梓玥又想起哪位老道的話,桃緣紛至……
看樣子,還不止一位,說不定姓李的也會在其中。
車駛離街市,周梓玥也就将簾子放下,轉頭問彩雲拿了一塊松仁藕粉糕。
*
車剛停在暢春院,就有衣着體面的仆婦在門口迎接。
仆婦在旁引路,:“王妃等姑娘許久了,這會兒正在近月樓等着呢。”
依山傍水,青葉豔花,珍奇鳥獸,處處生機奕然。
周梓玥輕笑,回頭看一眼彩雲:“有勞嬷嬷。”
彩雲取出幾枚銀塊,由周梓玥塞給嬷嬷。
:“姑娘客氣了。”
行至一處湖景,湖心便是近月樓,過長廊,迎面吹來一陣清風。
近月樓共三層,周梓晗便将席面設在了最高處,四周開闊,放眼而觀,暢春園的眉間躍然眼底。
周梓玥上至三層,還未見到梓晗,至剛到樓梯口,擡眼一瞧,頓時心頭一慌,尤其是當目光落在右邊第三個面容清秀,梳着婦人頭的丫鬟身上時,發悶的感覺更是強烈。
周梓玥想到嬌娘……
難怪,難怪梓晗會這樣難過……
定王竟然直接帶回來一個!
周梓玥暗暗握緊的拳頭,又在見到梓晗時松開。
丫鬟上來奉茶,周梓晗手一揮,幾個仆婦丫鬟就退到屋外,她牽着梓玥坐下,:“可算把你等來了。”
:“一人逛院子真無趣。”
周梓玥笑問:“看來姐姐是想我了?”語罷端起茶抿一口。
周梓晗嗔妹妹一眼,接着眉眼間浮上郁色:“是,想與你說說話。”
周梓玥直覺不對,面上還是帶着笑:“怎麼了?”
周梓晗垂下眼:“王爺此次回京,帶回了一位女子。”
周梓玥笑意收斂,搬凳子靠近梓晗:“姐姐……”
:“王爺說,她父母雙亡,将被賣入青樓,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