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天落了大雨。
周梓玥勉強能夠在旁人的攙扶下走路,但時間長了還是不行。
從長公主府回來的第二日,清早剛翻一個身,周梓玥便被身軀内泛濫的酸痛定在床上。
周梓玥蹙着眉,毫無血色的唇笑意濃濃,她會如此,原因大概是梓婷的命運又扭轉了一些。
連躺的五日,直到當下。
周梓玥從一陣沒來由的心慌中驚醒,剛一睜眼,擺放在梳妝台上的物件蹦的一聲砸落。
周梓玥掀開簾幔,地上躺着的正是周梓瑜雕刻的一個圓臉木偶。
她未糾多想,就搖響了挂在床榻内的銅鈴。
頭發用布帶纏緊在頂,周梓玥吩咐彩雲去拿我在到醫館穿得男袍。
彩雲疑惑,:“姑娘穿袍服做什麼?”
周梓玥半身肩膀泛酸,:“我,忘了叮囑前幾日一位病患要緊的幾件事,她今日來拿藥,我得去。”
:“姑娘,下大雨呢。”
:“我要去,青竹,你去回娘親,說此時事不能馬虎,我得親自去。”
:“還有,把我的藥箱備好。”
周梓瑜必然将要出什麼事,或是已經發生了什麼事,必須得抓緊時間去探望。
越想,周梓玥心中的那股慌意就翻的越湧。
青竹帶着話剛至正院,雨弱了些,她将梓玥的話一五一十地轉述。
心覺大概夫人是不會點頭的,外面下着雨,姑娘身上又不好,夫人怎可能同意。
莊氏略微思索,行醫問藥之事,做的好,那便是美名遠揚,若是但凡有一點缺漏,那便是這輩子都洗脫不了。
梓玥說不可馬虎,那必然緊要的,若稍有不慎,梓玥的名聲怕是也毀了。
莊氏擡眼,吩咐人去備車,又道:“是彩雲跟姑娘一齊出去吧?”
青竹先是詫異,後輕聲回是。
:“告訴她,仔細照看好姑娘。”
:“是。”
周家的馬車行的快,不過一會兒就到了玄武街,周梓玥覺着骨頭都快被颠散架了。
剛到醫館,文大夫便看出周梓玥身子不适,吩咐參柒扶她坐下,細細把脈。
脈未把完,沖進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小厮,傘都來不及收,哭着喊:“三姑娘!!少爺暈倒了!!”
雨天,到醫館的人并不多,文大夫、參柒都是知曉梓月真實身份的,并未引起騷亂。
慌亂的心緒總算安甯,文大夫大略診出些問題,往日不擔心,但當下梓玥身體欠佳,一人怕是應付不過來,便指了參柒随她一道去。
周梓玥看容安欲言又止的模樣,心知容安大概有話與她說,便回絕了文大夫的好意。
上了馬車,彩雲給換上幹衣裳的容安倒杯姜茶:“你怎麼跑到玄武街來了?”
容安瞄一眼坐在對面的三姑娘,柒,:“少爺在念三姑娘。”
國子監不是沒有大夫,而是少爺昏倒了以後,極其不穩,太醫根本無法醫治。
齊世子說,少爺在叫妹妹。
他們無法,隻好來玄武街尋三姑娘。
周梓玥捏捏酸中帶痛的腿,眉間酸得擰起,:“哥哥怎麼暈到的?”
雨腳淩亂,容安垂下頭:“昨日,少爺與齊世子去天洋湖泛舟遊湖,回國子監的時候,下起大雨,打開學舍的門,少爺桌案上書被翻得亂七八糟,少爺與姑娘一起做的陶瓷碎了一地,雕的木偶也都不見了。”
:“少爺傘都未打,就沖進雨裡的花壇裡找,幸好齊世子反應快,跟着就去了,結果……隻找到一堆碳灰。”
:“後來,少爺不換衣衫,一塊一塊的把陶瓷拾起來,坐在案桌前發呆,什麼話都不說。”
:“今早我去的時候,少爺竟又呆坐在案桌前面,什麼話都沒有,到了時間就又去上早課。”
:“後來……少爺就暈了。”
周梓玥怒氣壓在眉頭,彩雲氣得臉紅。
周梓玥握緊拳頭,:“此事你們可告訴了先生。”
容安吸吸鼻子,說到這個,擡手擦淚,:“齊世子找管鑰匙的人問,知道是那幾個人進去過,告給了先生。”
:“從前的李學究這幾日病了不在,這幾日是位姓吳的,他說,那幾位是恒王一派的,我們得罪不起,讓我們……忍了。”
周梓玥冷笑,“忍了?”
她偏不。
彩雲氣道:“這算什麼先生!”
容安:“他說,莫要因為這樣的小事,擾亂學堂的秩序……”
說的此處,容安忍不住哽咽。
周梓玥牙怒得顫抖,伸手輕拍容安的肩膀,深呼吸幾次才穩住聲,:“先照顧好哥哥。”
容安點點頭。
周梓玥眼珠一滑,想到對她有好感的建甯公主。
課上,韓先生也曾分析過當下朝局,恒王頗得盛寵,風頭甚至蓋過了太子與繼後所生的钰王。
樹大招風,卻又不懂低調,反而趾高氣昂,一派的官員更是高高在上,無人敢得罪。
越是如此,越是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千裡之堤毀于蟻穴,她得想想怎麼與建甯提國子監的事,建甯與钰王是親兄妹,說不定就能在禦前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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