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至,周梓玥挎着藥箱走進國子監,貼着長廊裡,彩雲撐傘,圓眼四處溜看。
行至學舍,煙雨間,一道高挑的人影已等在廊檐下。
彩雲攙扶着臉色慘白的周梓玥緩慢向前,雖有容安撐傘,卻依舊濕了大半的衣裙。
這算是第一次見周家的三姑娘,上回她帶着面紗,隻露出含情的眉目。
這回,齊譽闖入的第一個詞便是傾國傾城,小妹時常提起的,還有天姿仙容。
正欲行禮,周梓玥便腳軟地往下一墜,齊譽彎腰扶穩,四目相爍,風過長睫,他先不動聲色地挪開,感覺到雙細白的手用力杵着他,梓玥緩緩站起來。
:“多有失禮,請公子見諒。”
齊譽收手,袖間的溫熱還殘留在手腕上,:“無礙。”
她看上去,像是身子不适,面上毫無血色,适才都是咬着粉唇才站起來。
每走一步,周梓玥都感覺全身如刀割一般的疼,她咬緊牙,頭側滑落顆顆汗珠,卻還是端直着,一步一步往前,默念着堅持,堅持,進入梓瑜的寝間。
容安搬來凳子放在床榻邊,彩雲打開藥箱取出診脈所需的軟墊與薄帕。
榻上,周梓瑜臉色亦然慘白,口唇幹裂,兩道劍眉還緊蹙着,周梓玥剛伸手去探溫,那顆熱滾滾的腦袋就歪至裡側。
周梓玥:“......”
齊譽眸色一暗,容安苦着臉,:“适才太醫來診脈,少爺便是如此。”
周梓玥轉頭,微笑道:“你們都先出去吧,圍在這兒,我倒有些緊張。”
齊譽回頭,待屋裡的人退出去,周梓玥将木凳挪近了些,輕聲道:“哥哥,是我,梓玥。”
榻上的人鼻翼動了幾下,眼皮也滾了幾下。
:“哥哥不許我診治?”
周梓瑜緩緩掀開眼簾,轉過一雙紅目詢問。
周梓玥眸光驚跳,:“容安到醫館找我,說哥哥身上不舒服,我便來看看哥哥。”
:“我無事。”
周梓玥輕笑反問:“頭那樣燙,還無事?”
:“妹妹臉色也不好。”說着就伸出藏在被褥裡的手。
:“我就快好了。”
四周無人,周梓玥撩起他墨綠色的衣袖,搭脈看診,:“哥哥是受風寒、再加太過疲累所緻發熱、無力、眩暈。”
周梓瑜咳兩聲,:“容安都告訴你了吧?”
周梓玥颔首,眸如深潭,面露笑姿:“我扶哥哥起來。”說罷就起身去床頭,扶着梓瑜的臂膀,助他起身。
軟枕隻一個,不方便倚靠,周梓玥問了一道,在靠牆的木櫃裡拿出個墨綠色香枕,旁邊還有一床同色的被褥。
待梓瑜坐穩了,周梓玥才去倒熱茶,再從藥箱取出個瓷瓶,倒出兩顆藥丸,一并取來,遞給梓瑜。
茶杯在掌中泛着熱意,周梓瑜攏着藥丸,想起被損壞的陶瓷木偶,眼底浮上哀雲,:“怪我不好,它們才被人.......損毀”
周梓玥實在站不住,便坐下,:“與哥哥無關,是他人白讀聖賢書、妄為讀書人、做出此等不知羞恥、毫無擔當之事,待哥哥好了,就該給他們一人一掌,就像我教你那樣!”
周梓瑜:“.......”
:"有些事,并非拳頭就能解決。"
周梓玥撐着,笑:“我知道,對他們,哪怕是講理也無用。”
隻有連根拔起,他們才會老實,不過,武力也不是不行。
誰會承認被一個姑娘打了?
周梓玥目光落梓瑜攏起的手上,:“哥哥這般難受,才是趁了他們的心意,先把藥吃了,快些康愈,愉悅學習,他們才會不舒服。”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喧鬧。
:“聽聞周兄病了,我們特來探望。”
:“你們來的不巧,當下大夫正在為周兄診治。”
:“哦?”
:“我們等着就是了。”
:“就是,我們還有功課想請教周兄呢!”
周梓瑜緊緊攏着手,臉色愈發不好,周梓玥輕聲問:“是他們?”
周梓瑜眼盯着屋外,點頭,随後一口吞下苦澀的藥丸。
周梓玥冷笑,思索片刻,杵着凳邊起身,慢慢走去桌邊,從藥箱裡取出包藥粉,盡數抖茶壺裡,轉頭道:“哥哥,把容安叫進來。”
:“妹妹你......”
周梓玥眨眼,:“先讓他們也吃點苦頭。”
容安聞聲進來,見梓瑜醒了眉頭揚起,露出喜色,但想起屋外的幾個人,便壓住沒喊出來。
周梓玥對他招手,容安小跑過來,:“姑娘有事吩咐?”
周梓玥杵着桌,瞄眼茶盤裡的三盞茶水,:“端出去,分公子們喝。”
容安面露難色:“啊?”
周梓玥壓低聲,:“我特意為公子們備的茶水。"
容安了然,賊精的嘿嘿,端着茶盤出去。
聽着屋外容安胡言亂語,周梓玥先輕笑,周梓瑜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周梓玥滿臉笑意,又拿四包,壓在茶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