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劍一聽知道對方又要開始對自己說教了,是頭疼道:“哪能呀,最近不是豐收祭嘛,我們還得注意祭祀場的動靜,忙得不行,要不是關心朋友,我這會早就去附近巡視了。”
嚴箐點點頭道:“那你現在可以去巡視了,我這邊事情已經辦好,即日便要啟程回京。”
趙劍有些意外道:“這麼快?你就不怕那蕭琏和吳光耀卷土再來?反正離祭祀沒幾天了,你不如就再多留幾日,親眼看着祭品隊伍進入異獸區後再走也不遲啊。”
“蕭琏肯定不會再來,”嚴箐笃定道:“至于吳光耀,我已經派黃副将接下來全程跟着護送祭品,他是六階武奇人,可以化形。就算吳光耀派人來他也足以應付,但我相信吳光耀不會言而無信,畢竟他已經親自上門保證過事情至此一筆勾銷,有蕭琏這事在前,暗地裡行事都不行,明面上他更不敢。”
但趙劍可不愛聽他一本正經的一套,撇了撇嘴,故作孤苦道:“也是,陪我這個孤家寡人有什麼意思,自然是回去陪嫂子要更香一些,還可以在嫂子面前邀邀功。”
嚴箐可不慣他,出聲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留我下來想幹什麼,練兵這事可不是幾日便能有成果的,等過段日子麒麟軍開始巡營,到時再讓我爹給你些建議。”
聽到嚴将軍要來巡營,趙劍立刻收起嬉皮笑臉姿态,認真道:“此話當真,今年的巡營嚴大将軍也會來?”
嚴箐瞥他一眼道:“我何時騙過你。”
“好兄弟!”趙劍站起身拍拍他肩膀道:“那等到時我再請你好好吃喝一頓,你我不醉不歸!”
打發了趙劍後,嚴箐稍做休整便帶領私衛迅速回京,經過兩日極速飛行,在第三日清晨,他們終于抵達望京。
嚴箐先是洗去一身風塵,換上一套幹淨的衣衫後便獨自一人來到京中一處私人會館。
會館所在位置清幽,是座私宅,隻招待特定的貴客。
一進宅邸大門入眼便是寬廣雅緻的庭院,院内稀稀落落矗立着三、五座小樓。每一座小樓都是供貴客們喝茶賞景聽曲的雅間。
嚴箐走到一處名為素蓮居的小樓前,在侍女的帶領下上到二樓。
諾大的二樓隻有一間雅閣,三面是牆,對着庭院處是一整面低矮憑欄,上方挂有竹簾,視野極其開闊,正好可以看到樓下池水裡大片蓮花,配着茶壺袅娜升起的水霧,仙氣渺渺,頗富意境。
茶桌前坐着一位花容月貌,娴靜大方的少女,她舉着纖纖素手正在往茶壺裡添水。
嚴箐看到少女刹那,剛毅俊朗的面容頓時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輕聲喚道:
“芝瑤。”
陳芝瑤動作未停,依舊專注于手中茶壺,唇角帶着笑應道:“嗯,先别說話,快坐下來把這杯茶喝了。”
說完,她将沏好的第一杯茶遞到坐下的嚴箐面前,托着腮看着對方将茶杯端起,這才道:“這一路辛苦了,這茶是我從龔院教那赢來的,據說對武奇人有滋補功效,你嘗嘗看有沒有效果,若是沒有效果,明日我便再去找龔院教,讓他吐些更好的東西出來。”
嚴箐趕了兩日的路,原本的疲憊在這一刻統統都被茶水給熨燙,感覺再辛苦也都值得,他眼中隻剩下對面那張笑靥如花的美麗容顔,聲音不自覺的放柔道:“你也辛苦了,難為你能從龔院教那隻鐵公雞手中摳出些東西,讓我看看,居然是龍酊,果真是好東西,與你打賭龔院教此刻恐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陳芝瑤狡黠一笑道:“龔院教隻是倒黴,不湊巧中了别人的挑唆,被當槍使了,所以我隻是要他些茶葉并未為難他。”
嚴箐一點也不擔心未婚妻會吃虧,但他還是問道:“是誰?”
陳芝瑤微歎:“還能有誰,我初入望京,尚還來不及和京中貴女們結怨,能給我不痛快的就隻有那戚雲薇了,哦,對了,現在應該稱她吳家大小姐吳雲薇了。”
嚴箐不由皺起眉頭:“十日前吳光耀才上門将所有之事開誠布公,說賣他個人情,在繼女已經用資質極佳的肉身抵罪情況下,下毒之事一筆勾銷,從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這才過了幾日那戚九小姐就又來找你麻煩了?”
陳芝瑤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拿在手中輕輕搖晃着:“吳侍郎應該是真心想要化解此事,但你也知道,奇人子嗣多艱難,吳侍郎已年過兩百歲,還尚無半個子嗣,他續弦那位守寡的戚三夫人也是因為戚三夫人在子嗣方面頗受上天福澤,非奇人之身卻連生兩個資質極佳的孩子,吳侍郎現在還得哄着夫人生孩子呢,隻要一日孩子不曾出生,吳侍郎便要一直哄着。這位新晉吳夫人便是吳雲薇的依仗,她完全可以隻在表面上聽話,私底下隻要不鬧大,吳侍郎肯定也不會多管。她吃了那麼大一個虧若不想辦法報仇那就不是吳雲薇了,這也是為何我不願放過她的原因,實在是她本性又蠢又毒,自私又不知感恩,一旦結怨絕不可能善了。”
嚴箐聽着不由想起在安平鎮遇到的那位宋姑娘,目光微冷道:“早知如此,當初她在牢裡求饒時就不該心軟,直接暗中将她除掉,省得禍害衆生。”
而陳芝瑤敏也銳的察覺到嚴箐身上一閃而過的戾氣,頗為詫異打趣道:“當初我和你說這戚雲薇是個禍害時,你這大木頭還覺得她就是個無知蠢笨的少女,翻不起什麼大風浪來,怎麼今日卻是動了殺意,可是在那邊發生了什麼,快說來給我聽聽。”
嚴箐無一絲隐瞞,将此次在安平鎮發生的事,事無巨細都告訴了陳芝瑤。
陳芝瑤聽完盯着茶水靜坐許久,才惋惜道:“聽你這麼一說,那個宋姑娘還真是個可憐人,此事本就與她毫不相幹,她卻成了要付出生命代價的替罪羊,其實将她帶回來看管起來,也未必……”
“不可!”
嚴箐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一臉嚴肅告誡道:“我知你怎麼想,但既已經知曉此女死性不改,之前還隻是你父親下屬之女時就已敢對你出手,現在她有了吳光耀這個靠山恐怕更是變本加厲,要真讓她知曉你把她身軀還留着,萬一她重新再奪回那具身軀,成為一名強大的奇人,我們豈不是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強敵,屆時她第一個要對付的必定是你!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風險!”
陳芝瑤是怔了怔,嚴箐對自己如此重視她本該很開心,但此時她心中更多的卻是感慨,她笑着向嚴箐保證道:“我也就是考慮一下,你不必那麼激動,放心,我絕不會把自己置身于被動危險的境地。話說你真認為那位柔弱的宋姑娘最終能從那麼多強者手中奪取到赤色厘子成為奇人嗎?”
見她沒有真犯傻,嚴箐語氣又重新變得溫和,他搖搖頭:“競争太激烈,她不可能拿得到赤色厘子。”
“那你怎麼……”
陳芝瑤非常驚訝,嚴箐是屬于難得正派之人,根本就不屑去戲耍受難者。
“你奇怪為何我明知不可能,卻依舊告訴她有這麼一個辦法?”嚴箐看向不遠處池塘裡生機盎然盛放的蓮花淡淡說道:“因為我覺得當時若我不說,她可能立即便會精神崩潰,我想不如給她一絲希望,暫時振作起來,應該會比崩潰發瘋再被丢入異獸區痛苦死去要好一些吧,至少死亡前不會經曆那麼多精神上的折磨,有時候帶着希望死去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幸運?應該說未嘗不是一種殘忍吧!
陳芝瑤一時五味陳雜,不知該說他天真還是冷酷,再看背脊筆挺,一臉正氣的嚴箐,她隻得輕歎道:
“唉,其實這并沒有任何區别,罷了,你覺得問心無愧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