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幸存者在這裡很安全,但得住段時日。
某天開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夥瘋子。他們自作主張給神明送上“祭品”,希望被賜予力量。
可能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總之,應召的成了無色人。
每次儀式結束,裡外世界就會被短暫連通,媒介就是眼前的湖。那幫人似乎并不知道這件事,總是以為儀式失敗,一走了之。
如果能及時趕到,無色人就會悄悄出來,把可憐的祭品救回裡世界,等月圓之夜再送人離開。
現在距離月圓當天,還有兩周。
出去以後,衆人短時間内不會再遇見那些白袍人。
了解來龍去脈後,衆人先是說不出話來,被一系列超綱的信息震驚。
當自己的認知已遠遠不足以跟上步伐、又拿不出有力依據來質疑時,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把對方那套完整拿來,習慣了也就合理了。
這樣邏輯自洽後,緩過來的大家又開始對自己方才在湖邊的言行感到羞愧。
為了彌補,大家積極與無色人攀談,其中西裝男最為活躍。一路上,他邊用手盡量撫平襯衫上的褶子,邊捧哏逗樂不停。
兩方人馬的相處迅速變得融洽。
褚知白和韓琵默默聽着。
他倆綴在隊伍末尾,刻意與别人拉開了兩三米的距離。
二人方才悄悄檢查過,相片跟火柴盒均完好無損,甚至都沒有絲毫受潮迹象。即便不清楚原因,也不妨礙他倆覺得高興。
“心裡這一上一下,跟做夢似的。”
韓琵小聲說道,表情還帶點恍惚。潮濕的衣服粘得皮膚癢癢,惹得他兩隻手不停在撓,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
“要跟着這些鬼住那麼久,電視裡都不敢演這麼奇怪的劇情。”
“人家是壽星。”
黑發姑娘嘴上糾正,表情卻是明顯的不置可否。
青年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呆在這種地方,你會不會覺得無聊?除了陰影,就是白乎乎的一片。”
韓琵想起之前的“下輩子約定”,撓了撓手背。
自己做點什麼,給人家留下個好印象,沒準能早點變現呢。盡管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了,這個朋友他還是想交的,接下來也好互相照應。
直接問對方能不能“當朋友”未免顯得奇怪,青年決定先套套近乎。
“我這人比較惡劣,脾氣差罵人難聽,心眼小眦睚必報,心腸硬莫得感情,是不太适合當朋友的品種。眼下時間充足了,我勸你還是深重考慮。”
看到青年眼珠左右轱辘亂轉,褚知白抿到了對方的言下之意,淡淡道。
褚知白不說這話倒沒什麼,一開口,反而更加讓韓琵堅定了結交的念頭。
她的自貶到青年這裡變了味。
有好感濾鏡加持,被韓琵進行了一番别樣的解讀後,本意幾經變形、轉化,幾乎都快成了美德。
罵人難聽等同于能言善辯,眦睚必報對标于恩怨分明,就連鐵石心腸,也是能成大事的特征。
見對方堅持,自稱頑劣的褚某人也沒再反對,微微颔首,算肯定了這段友誼。
死裡逃生又得償所願,某韓姓青年的舉止表現肉眼可見地飄了起來。
“别放松得太早。”
褚知白留神着經過的一草一木,瞥見旁邊某人步伐逐漸轉變為六親不認的架勢,悄聲提醒。
“你就當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換位思考一下,非親非故的,你會那麼高尚,去無償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麼?”
韓琵啞口。
他大概率是不會的,但也許有人會呢?
霎那間,那些逆光前行的消防英雄、警察、醫護人員等的形象紛紛湧現在腦海中。
作為受益人之一,青年還是想懷抱着一顆歌頌人類崇高美德的心。
盡管無法确定無色人們究竟是不是人。
對方的神情将其内心所想暴露無疑,褚知白見狀,無奈再度開口。
“咱們還沒有回到正常地方去,未知就是最大的危險,總之要小心點。再加上……”
黑發姑娘輕輕拍拍口袋。
那麼多謎題沒解開,哪個環節都有可能出岔子,太早膨脹簡直嫌命長。
如果連最這基本的點也無法求同存異,二人間的友誼将會以光速終結。
青年不知道黑發姑娘已經對這段脆弱的關系起了殺意,但還是歪打正着地拿出了褚知白期望看到的态度。
“我希望事情沒那麼複雜,但這和小心點不沖突,”他語氣誠懇,“你說得對,我會留意。”
韓琵表面上在慚愧反思,内心卻是欣喜的。
原因無他,自己和對方交朋友實在太有先見之明。
相處到現在,他對黑發姑娘的脾性有了個初步認知。對方并不喜歡多管閑事,眼下肯和自己說那麼多,恐怕還是因為自己挂上了個“朋友”頭銜。
這令青年十分感激。
跟着這樣一個謹慎可靠、聰慧理智的人,他穩賺不虧,隻要像個小朋友一樣不自作聰明、聽話就好。
想到這裡,三歲零298個月的韓琵小朋友帶着星星眼看向旁邊身高隻堪堪及他胸口的褚姓成年人,覺得看哪都順眼。
他表示,自己雖吃得多但力氣大、笨手笨腳但懂事聽話,還能幫褚知白夠高處的東西,所以請大腿務必罩着他。
“咱們得想辦法弄清這些村民的底細。”青年提議。
“恐怕沒那麼容易,不過可以試試,”褚知白略略思索,“當然,安全第一。”
本來韓琵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在往前方瞟了一眼後,頓時噤了聲。
——一個獨臂的無色女人從前頭走來,目标明确,直朝着褚知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