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熱切地擠到兩人中間。
她身體硬得像石頭,力氣奇大,竟愣是把體積和體重皆可觀的花發胖子輕松怼到了一邊。
對方詢問褚知白,自己是否能摸摸那頭又黑又順的長發。
“我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你。”
如對方所言,一身黑的褚知白在人群中實在顯眼。
得到許可,女人伸出她僅存的左手賞玩發絲,并不介意那潮濕的手感。吸飽了水的頭發,黑如濃墨,加之旁邊有慘白如漆的白手襯托,更顯光澤。
“它的顔色真美。”無色人感歎着,動作輕柔至極,仿佛碰掉其中任何一根都将會是巨大損失。
聞言,韓琵也下意識仔細瞧了幾眼。
女青年頭發養得好,在顔色方面确實比一般人要黑得多,發絲強韌,不分叉且十分柔順,大概率可以一梳到底……是每個理發師都欣賞的發質。
“當然,這位兄弟的花蘑菇頭也很好看。”
注意到韓琵的目光,女人也語氣誠懇地對其缤紛發色表示欣賞。
接下來的一路上,獨臂女人表現得跟發現了新玩具一樣,總是繞在褚知白身體,對她的烏發愛不釋手。
賞玩的同時,她告訴二人很多注意事項。
比如,在這片土地上,千萬不要生火。
比如,加熱食物可以用暖石,夜晚照明可以用明石。
比如,遠離西邊的瀑布,危險。
比如,這裡的食物吸收轉換率是百分之百,大家一般不會有如廁需求——隻要别喝太多水。
……
這些講究奇奇怪怪,讓褚知白才沉下去沒多久的心又懸了起來。對方的行為擾人,毫無邊界感,這更是令她憑直覺生出幾分警惕。
對此,女青年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獨臂女人聊天,試圖找機會套話。
路途不短,本就體力不支的十人隻得停下休息。
貴婦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用手輕錘小腿,表情懊惱。饒是如此,她仍不肯脫下腳上的高跟鞋赤足行走。
一個頭插羽毛的無色女人見了,走過去蹲下身,幫她按揉腳部。
滿意之餘,貴婦将胸口的紅寶石胸針取下,昂着下巴贈予女人。
羽毛女見此,果然表現得很驚喜,給足了情緒反饋。她小心地接過這個美麗的物件,貼身收起,又多說了幾句好話,這令貴婦很受用。
将這一幕盡收眼底,褚知白與旁邊的韓琵對上眼神。
“看來,帶着小東西的不止咱們嘞。”韓琵輕聲道。
“瞧,那邊也有。”黑發姑娘努努嘴,示意他看對面不遠處。
大腹便便的西裝男,由于長期缺乏鍛煉,這會兒正跟灘爛泥似的斜靠在樹幹上。
他滿頭大汗,氣喘如牛。
男人從西裝口袋中摸出了張餐巾紙。拭去額頭的汗後,他将廢紙揉成一團,随手抛在身後的草叢裡。
與此同時,蹲在西裝男旁邊的女學生也趁衆人不注意,将提前攥在手心裡的糖快速抛進嘴,然後若無其事地把糖紙踩在腳下。
花發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咋舌:“這,他們都不覺得奇怪嗎?濕衣服裡能抽出幹紙巾,糖泡水沒化……”
“也許這就是燈下黑吧。”同伴善于觀察,無須自己多費口舌解釋,這令褚知白十分滿意。
“大家太累了,總有顧不上的地方,無傷大雅的小細節一時沒想到也正常。”
然而魔鬼全藏在細節裡。
韓琵總結出來的兩處異常足以說明,那糖和紙就跟他們這邊的相片與火柴盒一樣,來曆不凡。
在徹底弄清楚情況之前,二人不打算輕易動用它們。
短暫歇息了片刻,衆人再次啟程。除了褚知白和韓琵外,誰也沒在意樹下的那個小插曲。
如果西裝男和學生妹能稍微細心點,就會發現:
餐巾紙上沾有淡淡的香水味,是男人前妻常用的一款,而這種味道,兩年前婚姻破裂後就已經在家裡消失匿迹。
糖是女孩小時候住鄉下時爺爺常給她在小賣鋪買的類型,老人家去世後,搬到城裡的女孩再也沒見過這個款式。
但是,衆人都不知道的是,這兩件被丢棄的“垃圾”,在大家走後突然光芒大作,随後像破碎的希望似的,一點一點地、慢慢消散在了空中。
一行人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趕到了村。
村口的一段路極不好走,很絆腳。
路面鋪了石塊,但坑坑窪窪,甚至還有很多不起眼的小凸起,令人防不勝防。
這些凸起有的是尖頭,有的是鈍頭,但大家不論是被刺還是被硌,都會吃到苦頭。
由于光線不足,褚知白磕磕絆絆了好幾次。幸虧邊上有韓琵,跟座小山似的鎮在那裡,反應又快,每回都能将褚知白及時拉住。到後面,韓琵幹脆讓褚知白扶着自己胳膊走。
仗着他的體重優勢,兩人走得穩當,有驚無險。
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了。
先有女學生和弄丢眼鏡的近視女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僥幸隻蹭破了點皮;後有貴婦崴腳的同時又莫名其妙絆到,面孔朝下栽倒在地。
比起前面二人,這位就要倒黴很多。
她的胳膊、臉、腿上被多處劃傷,手掌更是紮進了兩個粗長的尖刺,被迫釘在地面上動彈不得。婦人每每想掙紮起身,尖刺在肉裡鑽磨帶來的劇痛都讓她不敢更進一步。
貴婦發出凄厲的慘叫。
無色人們見此情形,表現得十分自責。他們趕緊實施救援,期間口中一直念念有詞,對沒能照顧好客人這件事很是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