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拔離地面的過程中,免不了會有牽扯,疼得對方眼淚汪汪,又是好一陣叫喚。
盡管天色已晚,殷紅的血,在白色地面上依舊很是顯眼。
大家都圍在貴婦身邊照顧她。
有的幫着擦身,有的忙着上藥,有的等着包紮,有的試着安撫……分工明确,有條不紊,顯得靠譜極了。
其他幸存者們沒擠在那裡添亂,見搭不上手,索性站在旁邊看着。
褚知白注意到,無論距離遠近,這些無色人幾乎全部第一時間拿出布片擁到婦人身邊,頗有些争先恐後的意思在裡面。
那些成功擦到身上血迹的、亦或清潔地上血痕的無色人,都小心地将布片疊好,依舊塞回懷裡,捂得緊緊的。而那些未遂的,則将面孔朝向了他們其餘這幾個幸存者身上。
對此,黑發姑娘在心裡默默記錄下第一個問号。
同樣看到這一幕的韓琵腦回路卻在另一個頻道,村民淳樸的民風使他深受感動。
——不光幹活搶得起勁,甚至還操心剩下的人會不會也摔到,實在太貼心了。
一切收拾妥當後,老者出列,代表整個村莊對發生的意外深表歉意。
他解釋說,路面是刻意弄成這樣的,為的是防止野獸夜闖村莊,還請大家多多諒解。
褚知白不清楚這樣的布置是否真能有效紮到野獸的腳、阻礙它們的行動,但對方既然給出了這個說法,不管是不是都得認。
由于有色人和無色人兩邊都有說軟乎話的,這樁不快很快過去。
接下來的路,衆人都走得萬分小心。
貴婦由一個高大強壯的無色人背着走。她無力地趴着,嘴裡邊小聲喊痛,邊念叨着祈求千萬别讓自己破相。
至于背她的村民,則是一副天生神力的模樣。一百多斤的人挂在身上,他依舊能将背挺得像把直尺,表情更是雲淡風輕。這把韓琵看得暗羨不已,決心回去後也要勤加鍛煉,做個威武猛男。
低矮的建築群近在眼前,總算正式進村了。
神經緊繃了一天,幸存者們此刻終于能徹底放松下來。
食物、水、住處、醫療援助、煙火氣……這些種種,帶來了十足的安全感。
其餘的村民早就守在村口,對他們一行人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貴婦被羽毛女帶走接受單獨照顧,其他人則都被引往小木屋。
無色人為大家送來幹淨的長袍,同時告訴人們:衣物贈予大家,裡頭已備好了熱水和布,趕緊去洗浴換裝,不要感冒。
大約半個小時後,所有人都洗完澡、換上了幹燥衣物,帶着神清氣爽的模樣聚在一起聊天。
隻有兩人除外。
褚知白和韓琵坐在小屋外的木台階上,玩着成語接龍,百無聊賴地等待開飯。他倆依舊套着濕漉漉的衣服,頭發亂糟糟貼在頭上,瞧着像個水鬼。
這裡的空氣潮濕異常,以至于大半天過去了,衣服還是黏答答的模樣,離風幹進度條走到滿格的時刻遙遙無期。
韓琵揉着因屢輸而被彈腦瓜崩的額頭,心情複雜。
對方其實下手不重,但為了掩飾尴尬,青年下意識做出了這個動作。
幸虧天氣不熱,否則自己再捂會兒就該馊了。
這麼想着,再看到收拾利索的大家,他暗生羨慕,但随後很快又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不能搖擺不定。
既然選擇了相信褚知白,就要貫徹到底。
方才,他美滋滋地抱着東西正準備去洗澡,瞧見褚知白落于人後站那不挪腳、絲毫沒有要行動的意思,心裡疑惑,就走過去問了一嘴。
對方搖搖頭,壓低聲音表示自己不打算讓衣物離身。
“你不相信他們?”
他說開頭倆字的時候聲調起高了,被對方“噓”了下後,音量又變得細不可聞,跟做賊似的。
“衰崽,剛路上不是還商量得好好的,你胳膊肘什麼時候拐過去的?”
黑發姑娘眼神幽幽。
這家夥,路上還言之鑿鑿說要打聽清楚底細才能放心,轉頭就給對方閉眼蓋章良民,真是豈有此理。
“看到他們在村口照顧人的樣子,我就覺着……”韓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憨笑。
這些土著看起來人怪好的,多純樸啊。
猜到眼前人此刻心思、由此被襯托成卑鄙外鄉人的褚知白:“……”
“家養的豬在過年之前,也覺得主人家人超好,給吃給住的。”
她似笑非笑。
和村民相處時間過短,按照褚知白的習慣,這本就很難讓她輕易交付信任。再加上相遇以來令她感到奇怪的地方又有好幾處,女青年實在無法不留防備。
直覺告訴她,這幫無色人并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韓琵相信村民不至于是虎狼之徒,但對于同伴的疑慮,他無法有力反駁。加上也覺得小心謹慎總歸不錯,内心稍稍糾結了一番後,他決定還是慫一點好。
畢竟命隻有一條。
當青年問及是否要提醒其他人時,黑發姑娘淡淡表示,個人選擇,無須幹涉他人。
大家都不傻,會有自己的判斷。她懶得多管閑事,更不願意跳出去行說教之事。退幾步講,萬一就是自己多想了呢。
韓琵應了句好,與此同時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雖然也才認識半天,但是我可沒有壞心思。”他趕忙澄清。
褚知白一言不發地盯着說話人瞧了半晌,在青年幾乎要因這審視的目光而緊張到不行時,才輕輕點了點頭。
在她看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是脆弱的,沒必要糾結與強求。友誼,可因緣分締結,可因合拍長久保持,也可因重大分歧随時取締。
總之,為了保險起見,二人隻是進去簡單清洗一下,就原模原樣出來了。他倆這反常行為,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