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抑着興奮,模仿前面幾人的樣子,痛苦地嚎了一嗓子。
*
狩獵隊出發前,大叔左顧右盼地将掌心的東西快速塞到褚知白口袋裡。
“褚丫頭,東西你先替叔收着,等咱們安全離開這地方了,你再還給叔;要是中途叔有了點三長兩短……那就送你了罷。”中年男人露出一個凄涼的笑。
站在一旁的韓琵沒說什麼,隻是在大叔肩頭稍稍拍了拍,表示自己會照應他。
待大部隊離開後後,褚知白趁人不注意走到僻靜角落,借繁密的樹枝作掩護,查看大叔托付的物件。
那是枚深紅的平安結,半新不舊,但很幹淨,四周夾以金線編織,穗子上方串了個小小的碧色圓玉佩,刻有“爸爸永遠平安”的字樣。
昨日大叔重返木屋,想必為的就是這樣東西。
黑發姑娘輕輕摸了摸平安結,确認無人盯着自己這邊後,将它和相片一道妥帖地藏在風衣内兜。然後裝作一直在認真挑選的樣子,折了根細樹枝将自己的長發盤了起來。
……
韓琵站得老遠,縮着脖子伸長手臂,用棍子在附近半人高的草叢裡仔細趕了趕,見沒有動靜,這才謹慎地跨進去。
讨厭的蟲子在他耳邊嗡嗡不斷,看不清、抓不住又轟不走,讓他煩得很。
幽深的樹林遮天蔽日,裡頭時不時傳來咕咕呱呱的各種動物叫聲,叫人走得提心吊膽。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羅馬,而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牛馬。
無色人給雙生子配了弓箭,卻隻給他們三人一人一根棍子,說他們沒有打獵經驗,拿刀沒準會誤傷自己人,就負責去鑽密林找獵物吧。
這番言論,讓狩獵小遊戲零級号的韓某人覺得自己受到了智力和能力的雙重侮辱。
程序員也垮着個臉,不情不願:“我們不認識路,去找獵物萬一走丢了怎麼辦?而且,你們都說了狩獵危險,怎麼就讓我們三個沒經驗的自己出去,還隻給個棍子?”
領頭的獵人給出解釋,說獵犬已經聞過三人的味道了,就算迷路了也能被追蹤到。這片地方相對安全,都是食草動物出沒,再往前會有猛獸,大家不會真帶新人去冒險,隻好拜托他們去做這事。至于雙生子,他倆學過射箭,繼續跟着無妨。
隊伍需要每一個戰力在場,沒法分人出來給他們引路。
不滿歸不滿,見理由還挺合理,三人也不便多說什麼,默默去了。
方才雙生子一箭射中了某隻鹿的屁股,鹿掙着一口氣蹿走了,這會兒他們三人正沿着血味追蹤。
說是追蹤,實際上是碰運氣。
鹿是白的,草木是白的,血也是白的,全靠不正常躺倒的植被和地上的足印顯示蛛絲馬迹。這要是換個眼瞎點的來,别說找獵物了,人能不能原路返回和大家彙合還是個問題。
更别說,在這個白花花的世界裡,渾身色彩的三人簡直像夜裡的霓虹燈一樣惹眼,無異于行走的活靶,或許暗地裡早已經招來了不少危險生物的惦記。
想到這個,三人更忐忑了。
程序員似乎還沒從早上的黑毛怪事件裡緩過神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的,一會兒說有蟲子在他身上爬,一會兒說有什麼東西擦着他的臉拂過……最後發現都是虛驚一場。盡管韓琵數次勸告說,在林子裡大喊大叫是危險行為,這人卻總是控制不住自己。
聽他這麼一路嚎過來,韓琵從一開始的高度緊張逐漸轉變為麻木,甚至在考慮要不要用草塞住對方的嘴,避免動靜招來什麼野獸。
始作俑者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給隊友的精神健康狀态帶去了巨大打擊,眼下,他嗓子裡又擠出了聲尖叫,不知看到了什麼。
由于這尖叫隻有一聲,短且快,不是好幾聲,韓琵覺得應該并不是很嚴重的事情,決定先做完手上的事再說。
他用棍子仔細探完前方植被,确定不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趁他不備突然蹦出來,這才回頭準備詢問。
隻聽男人顫着聲道:“那個大叔呢……大叔去哪了?”
為提高效率,采集隊裡每個人都隻負責專心尋找特定的某個品種,以免腦子裡惦記的東西過多,看到了哪個也認不出來。
褚知白蹲在一處開闊的空地,瞪圓眼睛,試圖從一堆長相無差的草中找出她負責的目标。
它雖然難找,好在生得幹淨,不會藏着什麼奇奇怪怪的蟲子。
當近視女第三次和肉蟲不期而遇、被黏膩的觸碰感吓得原地蹿起時,褚知白由衷地對自己分配到的品種感到滿意。
采集過程枯燥,不少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一個梳着兩條麻花辮的無色人悄悄靠近褚知白,向她搭讪。這個無色人的年紀看起來比同村人小很多。
褚知白對她有印象,昨天晚飯她一直問東問西的,似乎對什麼都很感興趣,一副活潑可愛的樣子。
常言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褚知白不覺得對方找上自己隻是進行人文關懷,或者單純聊天介紹本土風情,大概率是來試探的。
女青年暗暗歎了口氣,開始琢磨該怎麼糊弄過去。
“你們三個昨天怎麼不換我們準備的衣服呀,是不喜歡款式嗎?身上濕哒哒的多不舒服,我們都擔心你們會感冒哩。”
這個無色人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得甜美,像個洋娃娃。
對方上來就提衣物的事情,黑發姑娘對此毫不意外。不光不意外,她甚至還有閑心在心裡頭默默将對方的話惡意翻譯了一遍:
你們三個怎麼不換衣服,是不是發現了我們的什麼小貓膩?
昨天無色人前來勸說的态度過于執着,很難不讓褚知白思維合理發散一下,去揣測這一行為背後的動機。
如果真有所圖,而他們三人又沒如村民的願,那對方大概率會進行第二次試探,來判斷是巧合還是被識破了什麼。
從早上丢東西開始,她就一直在等無色人來接觸他們三個。眼下,對方這麼一問,反倒等于變相坐實了褚知白的猜想。
在無色人的視角裡,黑發姑娘聽完問題,不帶任何猶豫地解答了疑惑,樣子真誠極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恐懼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