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不等對方回應,仿佛瞬間醒悟過來似的,燒焦人不明白自己剛剛為何要多嘴。沒有細想,它再次轉過身,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
“人類……唔,太脆弱了,不過據說蠻聰明,應該很有營養?”它用褚知白聽不到的音量小聲咕哝着。
在燒焦人眼裡,被派來的黑發姑娘無異于個一次性用品,活不過今夜的。故而,剛才檢查工作牌時,看到代表人類的“∞”符号,它驚訝之餘,甚至都懶得去注意對方的名字。
在這個怪物橫行的世界,不堪一擊的種族沒有活路。更何況,校園裡的學生們十有八九都是和人類不對付的存在。
該世界的運作規則十分特殊,裡面的一切,都孕育于想象。
生活在遙遠的星系裡其他星球的居民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平時胡謅來吓唬小孩用的說辭、故事裡創作出的怪物、憑想象畫出的邪魔、影視作品裡悉心打造的精怪……有朝一日竟都會成真。
隻要怪物的形象具體,設定豐富飽滿到了一定程度,這個世界裡就會相應生成一個它,連帶着生活環境等客觀條件一并複刻。
作品裡的怪物,或許因身世差異,有着各式各樣的性格和目的。出生在這裡的怪物,除了僅僅擁有相同的外貌和屬性設定外,其餘和原作毫不沾邊。
它們天生地養,野蠻生長。
身為恐怖創作的熱點題材,吸血鬼、喪屍、僵屍、狼人是這個世界的大族,成員數量衆多。
喪屍和僵屍算近親,明面上關系尚可,隻不過在私底下,前者嫌後者笨拙,後者嫌前者癡蠢;吸血鬼和狼人則正如諸多作品設定那樣,為世仇。兩大家族成天持械聚衆鬥毆,整得不可開交。
其餘精怪雖然個體少,但架不住種類多,難免也有互相看不順眼的,同樣打打鬧鬧。
世界曾一度雞飛狗跳。
後來,當今的校長看不下去了,決定提高居民整體素質。它把自己的住宅貢獻出來,又大老遠跑到其他星球去招了幾個老師,花費大力氣宣傳管理……這才有了世上獨立無二的福瑞克斯學院。
在這裡上學的,雖都是新誕生沒多久的小怪物,然而恐怖作品之所以會讓人恐怖,正在于裡面的東西對人抱有敵意。所以,以往過來支教的老師,隻要和“人”沾上一點邊,稍稍不留心,下場往往就會很慘。
膽子小些的,剛和自己打個照面,就開始尖叫了。
鐵打的學生,流水的老師。
這也是為什麼學校把工資開得如此之高的原因,那沒準就是教師的買命錢。
怪物裡頭也有親人的,但像它們這樣的,數量種類特别少不說,還都在兔老師的班裡,否則那隻精明的兔子也不會堅持來上課。
現在沒老師帶的,都是特别棘手的學生。
福瑞克斯學院創立一段時間後,世界頓時平和了不少,這讓負責後勤總務的燒焦人有榮與焉,唯一的煩惱就是老師耗損太快、不好找。
至于設定為“原本是老師”的鬼怪?
——還是那句話,它們沒有繼承相應的知識,空有外表。
已經把褚知白當做未開封屍體的燒焦人慢吞吞地走着,歎氣,琢磨着如何寫下一份申請報告,同時又憂愁着這學期的預算夠不夠使。
派個人類過來,簡直是瘋了,隔壁星球是怎麼想的,不知道人在很多學生的食譜上嗎?
另一邊,對這些一無所知的褚知白快步走在荒蕪石子路上。
風一陣陣刮着,發出嗚咽聲,碎葉灰塵被席卷着一道在空氣裡打着旋,有點嗆人。
校園環境陰冷,激起了她一身雞皮疙瘩,隻得靠身體運動發熱取暖。
以高中時代競走去食堂搶飯(學校允諾可用除跑以外的一切方式公平競争,競走吃飯之風盛行)的速度疾行了估摸五六分鐘後,燒焦人口中的“大樹”隐隐顯出輪廓。
樹頂有個紅色的球一閃一滅,發出微弱的光,像極了藍星西方過年時裝點聖誕樹用的LED小燈泡,給壓抑的周邊景色增添了分瘆人的喜氣。
以褚知白現在的距離,她隐約還可以透過濃霧望見,枝丫之間有很多像緞帶條一樣的垂狀物挂着,讓整棵樹看起來像華國的祈願樹。
區别于祈願樹上挂的熱烈如火的紅布條,緞帶條的顔色是寡淡的白。
直到褚知白走近了才發現,距離果真産生美。
所謂的緞帶條,竟是一個個挂着的穿白色長袍的類人形生物。
它們似乎正睡着覺,緊閉雙眼,身體随風微微搖晃,很是飄逸。脖子套在繩子裡,歪在一側折成個直角弧度,繩子另一頭則系在樹枝上。
褚知白看得心裡直咯噔。
雖然在見到兔人和燒焦人的時候,她就不指望能在這個副本裡遇見什麼正常的存在,但提前料想歸料想,氛圍烘托和視覺沖擊結合下來,眼前這一幕依舊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黑發姑娘放輕腳步,不敢去驚擾這些未知的東西。落在枝丫間的烏鴉們歪着頭,好奇地注視着她。
女青年牢記着要左拐,于是不吭一聲,盡量鎮定地朝那棟若隐若現卻已讓人覺得破舊的大樓走去。
樓門前有個水池,散發出臭味。
裡面的液體渾濁不堪,呈灰褐色,冒着泡泡,碎葉灰塵等雜質飄在表面,糊在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