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下似乎還沉了什麼東西，看不真切。

像是荷葉一類東西的植物早已枯死，光留黑乎乎的柄杵在池子裡，上頭零星停着幾隻綠頭蒼蠅。

褚知白經過時，蒼蠅們一哄而散。

盡管在白天，光似乎卻照不進建築裡面。

站在大門口遠遠朝裡望進去發現，樓内很暗，不過依舊能隐約看見過道裡亂七八糟堆滿了雜物，衛生質量堪憂。

着眼近處，身前是扇破破爛爛的玻璃門，它滿是污漬，敞開着。有不知名的液體濺在表面，門上還有兩處像被小石子一類東西砸出的裂紋。

腳下淺黃色的地磚磨損嚴重，花紋都掉了，顔色深淺不一。

位于門口右側的位置放了把鐵皮搖椅，椅子被腐蝕出了點點鏽印，靠背上挂着件沾染了暗紅幹涸液體的衣袍。

在褚知白靠近的當口，搖椅無風自動，前後搖擺着緩慢晃動起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見到這一幕，瞬間在腦海裡聯想到好幾個恐怖電影經典場面的褚知白表情頓時有些僵硬，幾乎已經開始腦補：椅子上此刻正坐着個自己看不見的活物。

女青年硬着頭皮無視這一反常現象，木着臉走進樓道裡，在潮濕黏膩的入口處牆壁上摸索了好一陣子，才叫她找到樓道燈的開關，這過程中蹭了一手的灰。

昏暗的電燈緩緩亮起，發出弱黃色的光，時不時還閃爍一下，仿佛已至風燭殘年的階段。

它們每盞之間隔了将近有十來米，光照範圍根本覆蓋不了那麼遠。由此緻使整體上照明效果幾近于無，隻是給室内朦朦胧胧鍍上層淡淡的光暈，叫人勉強能看見哪裡有障礙物。

褚知白左手摸着牆，小心緩慢地朝盡頭的樓梯走去。右手則縮進袖管垂在身側攥緊，隻露出一部分手指。

——自走進樓道起，細胞夾就被她悄然從背包中調出，藏在了手心裡，以防突發情況。

黑發姑娘苦着臉，暗暗念叨着别給她蹿出個什麼蟑螂蜘蛛一類的存在。

她不知道的是，宇宙人看到這裡，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彈幕瘋狂滾動刷屏，文字裡一片尖叫。

【大家有沒有看見？！從燈第一次閃爍開始，就有個高大壯碩的人形黑影垂手立在樓道口。燈每跳一下，黑影站立的位置就會瞬間變得靠近褚崽一些。它的爪子尖尖的長長的，看起來好恐怖好危險……啊啊啊啊，害怕，吓得我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前面的姐妹，我也看見了，吓瘋了！怎麼辦，小人好像沒發現這個髒東西？照雙方目前的速度，很快黑影就能追到她了，後果是什麼我不敢去想。】

【好希望能沖進遊戲裡去提醒她啊，話又說回來就算真的可以進去我也不敢……嗚嗚嗚，我不敢看了，先溜了，等會再回來。喜歡鋅寶的小人，她可千萬千萬不能出事。】

坐在電腦前的鋅知意也很緊張，嘴裡的餅幹都顧不上嚼了。

他不知道黑影的攻擊性如何，也不清楚自家NPC的平安結信物抵擋緻命一擊後有沒有保護時間。如果沒有的話，萬一黑影悄無聲息地一爪消耗掉了信物，下一爪就能直接讓他銷号。

灰燼遊戲連個氪金渠道都沒有，根本不存在“照顧充錢玩家體驗”的待遇。追了這麼久的劇情，他真心實意地喜歡抽到的這個NPC。要是崽崽死在這裡了，他一定心态爆炸。

被許多人緊張着的褚知白此刻心裡同樣很緊張。

進到遊戲裡之前，出于職業需要和個人興趣，她幾乎把藍星叫得上名的恐怖片搜羅得大差不差，算得上閱片無數。

大大小小的恐怖遊戲更是不在話下，都叫她遊玩體驗了一遍。

加之自小莫名頻頻噩夢連連……可以說，相比于絕大部分人，褚知白的扛吓buff簡直拉到了頂格。

然而，虛拟和現實差别太大了。

影視或遊戲作品裡面，哪怕再恐怖，觀看者終究沒有實際上的生命危險，縱然被陰森配樂和猛然突臉出現的恐怖元素吓一跳，神經也不會一直是緊繃狀态。久而久之習慣套路後，褚知白甚至常有心情對内容評頭論足、挑剔一番……直到自己身臨其境，她才發現本能反應的強大，即便努力控制，也不由她不心跳加快、身體戰栗。

這棟樓，實在要素過多。

過道裡彌漫着股淡淡的鹹腥味，有清晰的水滴滴落動靜。不知這聲響源頭在哪，聽感上倒像三百六十度全立體環繞特效，圍着她響了一路。

細碎的黑灰緩慢漂浮在空氣裡，叫人聯想到燒紙錢時揚起的香灰。

“哒哒哒”……

那是彈珠輕輕掉落在地面上的聲音。位置不定，忽前忽後。

風鈴叮當作響，小孩奔跑嬉笑，從遠處傳來，朦朦胧胧。

偶爾會有櫃子當着她的面自動開合，又或者，空無一物的地闆會發出被踩的吱吱聲，就在與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明明沒人去碰，堆積的雜物卻時不時倒落。

似乎有野獸躲在某個黑暗處窺伺着她，那壓抑的呼吸喘氣聲在過道裡清晰明了。

一架走音的舊鋼琴正被彈響，演奏着首旋律詭異的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