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遇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江瑤直接愣住了。
晚風從籃球場入口吹進來,微涼的氣息拂過臉頰,空氣中那點若隐若現的暧昧感,漸漸被風吹散了,緊接着一種怪異的尴尬氣氛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說我壓根沒給你買水?
這話好像不太行,陳遇就是個小心眼,指不定要好好說她一番。
說我給你買了别的東西,但拿不出手,不給你了?
江瑤想了想,以陳遇的性格,一定會追問到底。
好像結果都大差不差,躲不過了。
江瑤默默歎了一口氣,她把購物袋放到兩人中間的石凳子上,她沒有倒出裡面的東西,袋子是深紅色的,裡頭的東西完全看不見,包裝很鼓,東西很多。
“買了這麼多水?”陳遇看到這一袋子玩意,先是驚了一下,随後發自内心的笑了,掀起眼皮懶洋洋的詢問,“那怎麼不送我?”
陳遇心情很好,今晚那點不安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都散了。那時候江瑤不知道,她就是主導他情緒的源頭。
江瑤覺得心裡壓了一大塊石頭,她慢吞吞的回:“裡面沒有水。”
陳遇對江瑤這番話略顯意外,他把注意力放在塑料袋上,正琢磨着不是水,還能是什麼玩意?
有時候人一大半的喜悅感都是靠腦補得來的,會想着最有可能的驚喜,然後把期待值提到最高點。
所以那會兒陳遇甯願相信江瑤開竅,絞盡腦汁為他花心思,送了一些别出心裁的、又應景的玩意,也不願意相信江瑤這個缺心眼的小笨蛋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陳遇勾唇笑了,猜着:“有毛巾?”
江瑤沒看陳遇,低頭回:“沒有。”
他想了想,似是有點堅定的回:“哦,那就是紙巾。”
陳遇每問一句,江瑤就覺得自己像正在被煎的魚一樣,快要炒糊了,“不是。”
這回陳遇也靜了幾秒,他狐疑的看了看江瑤的表情,心想整得還挺神秘,他輕笑一下開口:“看這玩意好像挺多的,小瓶飲料,這回是了吧。”
“……”
江瑤沉默了一會兒,不太确定的回:“不知道算不算是飲料。”
陳遇沒再跟江瑤玩這種猜東西的無聊遊戲,他迫不及待的把塑料袋打開,翻出了裡頭的東西,那玩意入目的那一瞬間,他表情綠了又綠,他的指尖撚出那張購物發票,一覽而下——
紅牛,十瓶。
江瑤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看到陳遇這如同被雷劈中的神情,也苦着一張臉。
她就說吧。
陳遇看見這玩意,肯定要臉黑。
江瑤趁着陳遇沒反應過來,不動聲色的挪了挪屁股,餘光瞥了又瞥陳遇,發現他臉色越來越難看。
還是先遛了再說吧。
江瑤一邊說話一邊起身:“我去自助機給你買瓶水就回來。”
“等會兒先。”陳遇揪着她的手,将她帶到自己身邊,長指點了點發票上的字,語氣不容忤逆,“這兩個字你念一遍給我聽聽。”
江瑤目光停留在發票上,一下子隻注意到了陳遇的手指纖細,膚色很白,她産生了想摸一摸的念頭。
這種色膽包天的想法升起來,她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紅了。
這也太沒出息了。
刀都架在脖子上準備砍下來,她怎麼還能被這點美色.誘惑住。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江瑤心裡兩個小人打完架後,她紅着一張臉别回頭,把視線從發票上邊移開了。
“你不喜歡嗎?”江瑤歪頭沖他眨了眨眼睛,裝傻充愣,“我就是太想看你赢得比賽,畢竟你赢了,我也能跟着沾光,兩全其美的事情。”
江瑤盡力把自己表演成一個看一眼就是很真誠的人。
一段亂編的話,被她說得有理有據。
陳遇被氣笑了,他把發票丢回袋子裡,說:“許綿給你出的馊主意是吧。”
江瑤驚愣:“你怎麼知道。”
陳遇睨她一眼:“因為你比較笨。”
“……”
江瑤覺得自己就不該反問陳遇這句話,指望能從他嘴裡聽到善良的話,那簡直就是逆天了。
可理虧的是她,江瑤那時還真不能說什麼。
後來想想,也許那會兒在陳遇的眼裡,江瑤送這玩意就是覺得他打個籃球就虛得不行,說到底就是個弱雞。少年時男生普遍都愛面子,那句“男人不能說不行”深深的烙印在心裡,似乎成了界限。
那時陳遇的臉面都被江瑤踩在鞋墊子下了。
這麼一想,江瑤又有點想笑,他的面子不是早就被她踩在鞋墊子下了麼。小的時候他們天天打架,雙雙翻下稻田、臭水溝,哪一回不是一身泥點回家,街坊鄰居都瞧個正着。
中學的時候陳遇威脅江瑤不許早戀,私藏别人寫給她的情書,趕跑了江瑤身邊每一個對她有想法的男生,奉勸她好好學習,不然就回去跟她爸告狀。
陳遇在她的世界裡作得要死,一樁樁一件件事下來,江瑤氣得不行,回去的時候跟鄰居閑聊,她瘋狂捅陳遇刀子,說了他一堆壞話。
互相傷害了這麼多年。
這瓶紅牛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