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安說，這事跟她有關。

江瑤怔了怔，想到畢業後的那段時間，她确實過得挺艱難的，不過也沒有落魄到需要人施舍的地步。

分開後，陳遇有跟她聯系過，但沒有涉及金錢交易。

江瑤把過往的細枝末節都回憶了一遍，始終沒有找到蛛絲馬迹。

王建安也沒能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他繼續感慨着歲月，話裡惆怅萬分，江瑤沒怎麼注意聽。

雨漸漸下大，天空陰沉，視野裡灰蒙蒙的一片。因為還有别的事要做，王建安跟她傾訴完就離開了。

江瑤回到家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她把滴着水的雨傘扔在門外走廊，擰開把門進屋内換鞋。

李秀蓮早已經回來，正戴着老花眼鏡坐在沙發上，細細的擦着桌面上的那沓相冊皮夾，聽見門口動靜，頭也不擡的問：“回來了。”

江瑤嗯了一聲，換完鞋後去洗手，出來後發現李秀蓮還在專注的盯着相冊看，她不明白這玩意有什麼好看的，随意提一句：“一大早你去哪裡了。”

李秀蓮：“前幾天看見這個相冊的皮夾很舊，想着今早去店鋪看看，剛巧碰上人家打折。”

江瑤明了的哦了一聲，見李秀蓮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仍然愛不釋手的翻着相冊，眼裡露出柔情，一會兒後淺笑的點着相冊，緩緩說來：“這張照片還是我拍的，你爸那時候還小，個子都不高。那個年代沒有好的相機，拍出來就是黑白照。”

李秀蓮突然就懷念起以前，聲音不自覺的放軟，江瑤很少見她這樣子，于是用着奇怪的眼神看她，沒有說掃興的話，不久後在李秀蓮旁邊坐下。

她的視線往上邊一看，七八個小男孩抱着籃球在玩，人雖然很多，但她還是一眼能認出哪個是江志成，江瑤好奇的笑着：“這不會都是你的學生吧。”

李秀蓮搖頭，解釋着：“不是，你爸小時候的玩伴，現在都沒見過了，估計現在站面前我都認不出來，這麼多年過去，說不定人家在外面都當大老闆了。”

江瑤沒話說，因為上邊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

李秀蓮看一會兒後，又翻頁了，大抵是覺得無聊，江瑤指尖往上邊一點，故意問着：“這人是誰？”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問這種凸顯你智商的問題。”李秀蓮白她一眼，“我穿着婚服挽着他手拍出來的照片，就我們兩個人，你說他還能是誰。”

李秀蓮說她沒點眼力見。

江瑤沒跟李秀蓮計較，想了想，好奇的問着：“我爺爺叫什麼名字呀。”

李秀蓮神情一頓，好像回憶起來一些很美好的事，淺淺的笑着，“你爺爺叫江俊生，名字特别好聽，用現在的詞來形容，就很有文藝範的一條名字。而且這名字讓人一聽就覺得他是個溫文儒雅的男生，你爺爺人如其名，特别溫柔。”

江瑤把手撐在膝蓋上托着下巴，深沉的思考過後，笑着調侃：“這名字放現在都爛大街了。”

大言不慚的話剛出，李秀蓮一巴掌拍她大腿上，黑着臉責怪着：“你這張嘴，真是比外面賣的老鼠藥還要毒。”

江瑤這回沒說話，讨好的笑着。

李秀蓮說他們以前的交通工具沒有現在這樣五花八門，那時候要是能有一輛自行車的話，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因為那個年代技術問題，自行車喇叭聲音非常刺耳，按起來一條街都是叮鈴聲，很吵。

但他們都習慣了，因為每個人都一樣。

李秀蓮說自己和江俊生第一次見面時，是在一個很冷的冬天，那天她起晚了，要趕着去上學，騎着自行車路過拐角處時沒有按鈴，然後兩人很狗血的撞上了。

那時候的李秀蓮是個很勇敢的女生，一看江俊生這書香子弟正人君子的模樣，就覺得是自己喜歡的類型，然後主動的跟人家相識。

李秀蓮回憶着說：“你爺爺特别好追，我就在他面前晃幾下，就追上了。他長得很高，總是坐在第一組的最後一個位置上，我就坐在最裡邊的第一個位置，雖然距離隔得有點遠，但也不影響我們。那時候的感情很純粹，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海誓山盟，我看你一眼，你看我一眼，仿佛一個眼神就能讀懂對方的心。”

江瑤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她問着别的問題：“那我爺爺是怎麼去世的。”

仿佛問到李秀蓮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她目光一頓，把相冊合上，語氣不善的跟江瑤說：“外頭聽故事都要給錢，你沒點表示就想白嫖?”

江瑤：“……”

她應該表示什麼。

李秀蓮狠狠的瞪她一眼，接着說：“什麼時候找個靠譜的人帶回來，我就跟你講這些事。”

江瑤不屑的輕嗤一聲，回着：“就知道你說這麼多，肯定是在吊人胃口。”

“這會兒怪我了？”李秀蓮反問。

江瑤想，她現在哪敢說反駁的話，看這架勢，還沒說兩句就被李秀蓮罵得不像人，她站起身說：“我回屋睡覺了，很困。”

李秀蓮對她翻白眼：“就知道睡，跟豬一樣。”

“……”

江瑤腳步停頓，回頭看李秀蓮，她沒有理會自己，又默默的翻開相冊看，那雙眼裡帶着細碎的光，還有淡淡的哀傷。

她一直知道，李秀蓮停留在過去，那段傷痛的歲月成為困住她永久的記憶。

江瑤過去輕輕的摟住她的肩膀，笑着跟她說：“我今天去看我爸了，他說我以後會很幸福的，你也會長命百歲，你别操心。”

李秀蓮身軀一僵，靜默幾秒後說：“我從不信你爸的話。”

“還有，你别擋住我的視線，相冊比你有看頭。”

“……”

***

江瑤在房間睡了兩個小時，被樓下吵架的一對男女吵醒，她起來把窗關上，但依舊能聽到聲音，靜等幾秒後，沒見兩人要停下來，她也沒有睡意了。

江瑤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到微信上有很多未讀消息。

這幾天賀駿玮很頻繁的給她發信息，說的内容大多是他在醫院的所見所聞，有時候還會說一些項目問題。

江瑤在想，他是真的沒把她當外人。

她明知故問：【給我發這些做什麼？我總感覺你這幾天很閑。】

賀駿玮：【我不騷擾你，你早就忘了還有這一回事是吧。】

江瑤：【?】

賀駿玮：【怎麼樣，我發了這麼多，有沒有激起你強烈回歸我們大家庭的欲望?】

江瑤：【……】

賀駿玮被她一連串标點符号整郁悶了，學着她的樣子在底下給她刷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