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晚了,你可以去休息了。”林楚決說。
牆壁上的電子鐘數字已經快要累計到24,困意已經悄然席卷上來。
“哦……”
徐迢還沒把話說完,林楚決二話不說将他一轉彎推進浴室。
幹淨的新毛巾與一條帶着些褶皺的舊毛巾并排搭在架子上,新的牙膏牙刷已經準備在洗手台上了。
徐迢有一些懵,原本仰着頭無辜地環視這陌生的小空間,一雙手就朝他的襯衫扣子伸過來,手指輕輕一撚領子就開到了胸膛。
“你幹嘛……”徐迢馬上意識到林楚決要幹什麼,拘謹得幾乎要在輪椅的角落裡縮成一團。
林楚決見狀立馬把手放開了,但他仍舊沒有任何波瀾:“怎麼了?要讓我叫護工來,你才肯洗澡嗎?”
徐迢隻覺得耳朵發燙,把頭偏在輪椅靠背裡,不去與林楚決那雙深邃卻薄情的雙眸對視。
“這樣對您是否冒犯上校……”
“你這樣的傷員我在太空戰場上見得多了,幫助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兒。”林楚決義正言辭。
接着他重新伸手,好心地将順理成章變成了小心試探,直到成功拽到徐迢的衣角,林楚決才試着用上力氣。
徐迢偷偷用餘光看了一眼林楚決,他的目光裡沒有半點戲弄與鄙夷,正兒八經得隻當徐迢是一項需要認真完成的任務。
他這才放下戒備,把緊緊環抱的手一松,滋溜一下讓林楚決達成了目的。上面完事了又到下面,接着随手一擡水龍頭,溫暖的水呼啦啦直下。
徐迢坐在輪椅上任憑擺弄,他明知道林楚決沒有半點壞心情,羞恥感還是很快蔓延了上來。
“我難道要一輩子都要你幫我嗎……”徐迢很委屈,他不想做一輩子沒有自理能力,隻能靠林楚決看心情伺候的廢人。
“我們可以随時為你免費提供安裝機械脊柱資格證明,但真正安裝上機械脊柱還得排一段時間的隊,這項技術實在是供不應求。”林楚決沒怎麼心疼,隻是像發布官方告示一般向徐迢冷冷宣讀。
“不了……我還是喜歡我的肉/體。”徐迢看了看自己尚存軀殼的腿,趕緊搖了搖頭。
他想象不出來自己身上摻雜機械的樣子,那一定像個怪胎。
“行。”
林楚決不再多說什麼,順勢從抽屜裡摸出吹風筒,開機後伸手擋在風口前試溫。
等溫度合适,風口不出所料地挪到了徐迢頭頂,調試過後的風果然溫和。
“頭發我可以自己吹。”徐迢倔強擡手,将林楚決連手帶吹風筒地抓住。
他似乎急于想證明自己并非一無是處,林楚決終于無奈地輕輕提起嘴角,松開手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淋浴間。
徐迢抓過吹風筒把風速和溫度都調到最大,企圖用呼呼風聲掩飾自己的尴尬,把紅透的耳朵說成是風吹的。
浴室裡聽不清外頭的動靜,林楚決也不催着徐迢趕緊出來。
等徐迢獨自整理好一切移動出浴室時,正好看到林楚決正坐在窗台上,拿着相機朝舷窗外瞄準,屏息調整幾秒後,指尖緩緩按下快門。
林楚決拍照的時候也喜歡一臉嚴肅地扭動鏡頭聚焦,很快咔嚓咔嚓快門連續跳動,林楚決又微微挪動身體換了一個角度,再次進入嚴肅如狙擊的調焦狀态。
“林上校喜歡拍照嗎?”徐迢的聲音突然出現,林楚決順勢把相機放了下來。
“是的。”林楚決回答。
“即使宇宙已經淪為血肉模糊的戰場,我仍舊覺得太空裡的星星特别漂亮。”他雙手環抱着,一邊說一邊看着徐迢極不熟練地操控輪椅靠近自己,直到輪子被弦窗正下方的牆壁抵住。
徐迢的額頭剛好到弦窗的下邊緣,他很想像個正常人一樣灑脫地趴上窗台湊湊熱鬧,親眼看看林楚決口中的太空。
可是他用力地伸起脖子,視線還是被無情地遮擋住了。
嘗試幾次眺望星空不得,徐迢本打算無奈地歎一口氣作罷。誰知他的雙臂突然被用力一扯,一陣強大的力氣将他輕而易舉地攔腰扛起,然後囫囵轉身,扶着腰将徐迢輕放在了窗台上,他柔軟的雙腿懸空着,松松垮垮的睡褲下露出骨骼分明的腳踝。
這下徐迢隻用輕輕轉身,就能看到窗外灑滿黑色幕布的星光點點。
“你肯定是沒有見過太空城弦窗外的星星吧?明明是研究星星的人,怎麼能看不到星星呢?”林楚決一邊說一邊俯下身去,将剛剛抱起徐迢時甩落的棉拖鞋撿起來,重新為徐迢穿上。
徐迢錯愕地低頭俯視那個動作細心的男人,上校如此對待一個毫無身份的普通人,實在是讓徐迢難以置信。
林楚決并沒有覺得這種行為有什麼不妥,即使現在的人類社會已經被分成了明确的三六九等,但他似乎并沒有多在乎等級,隻是牢記着自己答應了将軍要好好照顧這個新來的同事罷了。
“領航者太空城弦窗外的光輝每一天都是不一樣的,每一天的宇宙都有不同的心情。”最後林楚決重新直起身體,在徐迢身邊的空地方趴着,繼續看向窗外的宇宙。
“那是因為宇宙異常能量波是沒有規律的,沒有人能測算出它什麼時候出現、在哪裡出現,它膨脹所發射的粒子流,也呈現出無法預測的豐富頻率,反應在視覺上,就是宇宙的光輝每時每刻都截然不同。”徐迢條件反射地開始解釋科學道理,就仿佛那一方窗台是他曾經的講台。
林楚決沒有說話,當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徐迢尴尬地轉身看向窗外,好讓自己不要直接與那雙充滿荷爾蒙攻擊性的雙眸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