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替一個要你命的狡辯，然後像瘋狗一樣對着救你的人狂吠，我不知道你的邏輯在哪裡。”林楚決一口氣頂在喉嚨裡，又極力克制地低吼了出來。

徐迢坐在輪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好讓自己的情緒稍微緩和一些。

表面冷靜實則已經頭腦發熱的林楚決，根本不等他平複心情，就直接如同審犯人般質問起來。

“你偷偷去檔案室幹什麼？無緣無故來找他又是幹什麼？”

“想知道他身上真正的故事。也想拼湊出那些我缺少的人生。”

“你不該背着我單獨來找他。”林楚決居高臨下，眼神逐漸變得犀利。

“你什麼時候往我身上裝定位器的？”徐迢倒吸深吸一口氣，直接反問。

“你的表可以被雷達掃描出來。”

“我出門的時候把手表上的定位系統關掉了。”徐迢加快語速，沒等林楚決說完就重重接話。

他自诩熟讀說明書，從底層算法邏輯裡關掉定位對十八歲時就能手碼簡易雷達代碼徐迢來說，根本不是難事。

“是……我看出來你要背着我見陳晨了，所以在你的表上加了另一道定位。那是我請人獨立編寫的程序，你關不掉它。這樣能最大程度地保護你的安全，就算你腦子不清楚做傻事，我也能第一時間找到你。”林楚決直接坦言。

“你才不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全，才在我的表上加裝定位的。你就是想順水推舟把我當做誘餌，好把陳晨緝拿歸案。”徐迢直接打斷林楚決假惺惺的話，然後大手一揮，往旁邊指去。

“不然你帶着這麼多人手幹什麼？”

路旁排成一列穿着統一制服的護衛隊士兵，就是林楚決真正目的的證明。

帶着足夠多的人，可以保證追捕行動完全勝利，如果不能活捉，這麼多人當場處決一個陳晨也是易如反掌。

“我一天要去的地方這麼多，你又是怎麼确定我到這家咖啡廳來是為了見陳晨的？從我走出房門那一刻起，你就在卑鄙地監視我。”

林楚決似乎也已經把情緒忍耐到了極緻，他重重呼出一口氣，先是低頭隐忍，然後擡頭嚴肅地盯緊了徐迢，不自覺就提高了音量。

“難道你沒有騙我嗎？”

“陳晨是什麼人你心知肚明，我現在完全可以按照通敵罪把你抓起來，我隻是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你不要太恃寵而驕了徐迢。”

“你們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奇怪了，有這麼多讓人心悸的秘密，沒人能告訴我真相……如果我一早就告訴你，升維派的人在暗中接觸我，而且冒險給我遞了一份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檔案，上面寫滿危言聳聽的警告，你難道會幫我找尋答案嗎？你隻會變本加厲地把我關起來，然後用【不要相信騙子】這種鬼話來搪塞我！”徐迢一提音量立馬接話。

“我沒有選擇……我必須要自己尋找答案。”

“領航者太空城從來沒有什麼秘密，一切都是公開的。”林楚決加重了語氣回答。

“對，當然一切都是公開的。”徐迢輕笑了一聲，以誇張的弧度上下點頭。

“這個地方到處都是攝像頭，你想要瞄準哪裡就瞄準哪裡，對你而言當然一切都是公開的。”

他擡頭看着林楚決，措辭變得越來越激烈。

“你聽過這些人的悲語嗎？你考究過他們為什麼變成這樣嗎？你沒有——你走到哪殺到哪，蕩平一個算一個，你林楚決和一台機器有什麼區别！”

林楚決突然不再回話了，他居高臨下地凝視徐迢，他純黑的瞳孔本就深邃，如今的目光裡更是刻滿了恐怖的煞氣與憤怒，如同黑鴉的雙眼滿是咒怨。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徐迢扭過頭去，突然覺得一陣鼻酸。

“從我到這裡開始，沒有一天不是覺得羞辱的，也沒有哪一天不是覺得迷茫的……”

“你要不要試試看永遠被禁锢在輪椅上的滋味，試試看所有問題接踵而來，卻永遠都被人搪塞的滋味……”當他再次轉回頭來，對上的還是林楚決那雙一成不變的犀利目光。

他受夠了無窮無盡的監視，受夠了這裡遍布的殘暴武器，也受夠了太空城裡所有雲裡霧裡的警示……

他對林楚決失望、憤怒、坐在輪椅上瘋了一樣歇斯底裡，不是要把别人的好心當驢肝肺，而是需要林楚決不僅僅在乎他的死活，還要在乎他的情緒他的隐私與自尊，要他理解自己彼時的疑惑與痛苦，要他小心翼翼捧起破碎的靈魂，而不是冷冰冰地像是監控一件昂貴的商品。

其實林楚決并不是冷血，而是被徐迢脫口而出的那句“機器”沖擊到了，瞬間如同雕塑般定格在原地，連同他臉上嚴肅的表情都就此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