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決一激靈緩過神，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重重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大邁幾步打開門，門口的年輕人雙手托來一本厚如字典的書籍。

“上校，這是您加急的《人類滅絕紀元曆史》，這本書庫存緊缺，麻煩您盡快還書。”

“好的。”林楚決接過書，簡單颔首問候以後便重新關上了門。

他比徐迢想象得更在意模拟戰場中的情景。

這奇怪的故事關于伊斯，更關于他自己。

林楚決緩緩坐在書桌上，一頁一頁仔仔細細翻看那本大部頭的紀年史，眉頭逐漸緊鎖成一團亂麻。

紀年史裡有很多關于太行山反殖民鬥争以及領航衛星發射成功的記載，伊斯的名字在足足幾十頁的紙張上印了又印。

但這些曆史裡也隻有伊斯。

她的名字以及畫像、照片，從來都是單獨出現，仿佛那段黑夜裡孤獨卻閃耀的星星。

林楚決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突然如此執着，隻是覺得模拟戰場中那些極度沖擊性的畫面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隻要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飛奔的馬獸與那線條精美卻又布滿細傷的手臂，伊斯的希望拜他所賜絕望也拜他所賜。

但他最後什麼也沒有找到，伊斯身邊哪裡有什麼神秘的男人？

索性合上書本，仰頭輕歎了一口氣。現在想想，林楚決對自己的母親确實知之甚少，不知道她身上有什麼故事，甚至說不清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更多時間裡，林楚決隻是以一個下級的身份喊伊斯将軍，從不做任何僭越，甚至連親人間的争吵都不敢有過。

這大概是林楚決第一次看書看到忘記時間。

門聲乍響，林楚決順勢轉頭，整好看見徐迢操控輪椅移動進房間。

“我剛剛在找《人類滅絕紀元曆史》，調了借取記錄發現它被你借走了……那本書你現在還看嗎？我想向你借一下書……”徐迢有些抱歉，林楚決之前一直對自己回來太晚有些意見。

“哦，沒事，我不會再限制你的出行了。”林楚決爽快身體向側邊一靠，為徐迢大門敞開。

徐迢也不多說什麼，控制這輪椅緩慢進入。

“你這麼晚了還在資料室看書？”林楚決關門跟在他身後。

“啊……嗯。”徐迢遲疑兩秒。

“徐博士，你真是求知所渴不知疲倦。除了整夜整夜地讀書，你就沒有别的什麼事兒要做的了？”林楚決忍不住開了句玩笑，像是要顯得自己很正常的樣子。

他見過這麼多研究員，就屬徐迢最沉迷于看書。

徐迢滴酒不沾遊戲不打，也沒有任何藝術方面的愛好，整個人就是知識分子刻闆印象的集合體。

“你不也在看書嗎？我想我們關心的是同一件事情。”徐迢稍稍擡頭往書桌上瞄一眼，就認出那本書脊幾乎有一拳長的厚書是自己要找的《人類滅絕紀元曆史》。

很快徐迢就停在了書桌前，二話不說開始翻閱起來，很快認真與陶醉就寫滿了他的臉。

“我是太空城起飛那年才出生的，滅絕紀元時你又在休眠室裡躺着，那段曆史對我們來說就是空白的。經曆今天的模拟戰場，我現在對那個年代充滿好奇。”林楚決從徐迢身後靠近，接着将手臂從徐迢側邊伸出撐到桌沿上，寬厚的肩膀看起來就像把徐迢環起來似的。

但徐迢無心在乎任何暧昧的動作，隻是不解風情地自顧自思考:“我出了模拟戰場就把整個通訊技術研究所核心部門都問了個遍，根本沒有人親身經曆過那段曆史。我想領航者太空城的人口可能已經經過一次疊代了，現在這些服役的人裡，很少有九十年前的親身經曆者。”

滅絕紀元實在太苦，數不盡的戰争和輻射病奪走大部分人的生命，進入太空城後又鮮少人能拿到休眠艙使用資格，很多人也就這樣老死了。

“我想在曆史書裡找找蛛絲馬迹。”徐迢一邊說一邊翻頁。

“曆史書裡沒有看見任何與模拟戰場中畫面相關的記載，更找不到我們追逐的男人到底是誰。”林楚決低頭在徐迢耳邊說到。

徐迢終于停下翻書的動作，一手揉揉鼻梁骨，一手将書推到了旁邊。

“這麼說……得從現在仍存在于世的、且在模拟戰場裡表現奇怪的人身上尋找答案。”徐迢說。

“在那個模拟空間裡，伊斯的行為很奇怪——她是一切不可思議拯救、背叛、迷茫的親曆者。貝鈞言的行為也很奇怪——那時的她和現在的她根本不像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