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加在身上的重擔更是讓徐迢難以喘息,這樣的期待他無所适從。
“請将軍在資曆更深的研究員裡選拔優者。”徐迢低下頭去,語氣非常堅定。
他不擡頭看向伊斯,隻是聽到椅子微微顫動的聲音,接着腳步聲靠近。
直到将軍的影子壓倒性地蓋過徐迢整個身軀,将軍冰冷平靜的聲音從頭劈下。
“阿波羅将接管理李宏宇的工作,而他原本的工作将交接于你,并且會幫助你盡快适應新的身份。領航衛星的資料不是必須品,從前阿波羅怎麼幹的,你就怎麼幹。”她沒有更多廢話,也不給徐迢更多機會推脫。
“我對于【絕對服從于一顆衛星】沒有任何經驗,在此之前我隻是一個普通研究員,專業甚至不是衛星通訊。”徐迢的話有些陰陽怪氣。
“你在帝國理工大學帶過80人的大課題組團隊,領導研究所各式各樣的研究員道理是一樣的。”伊斯将軍直接打斷了他。
“至少我的學生都是搞天體物理的,也從來沒用過空白一片的課本心虛地給學生講課……”徐迢實在是無奈。
“相信我,你可以勝任,且比任何人都要适合這個崗位。你可以像了解一顆未知的天體一樣漸漸了解這顆衛星,然後用你的方式去傾聽它揣測它理解它,而不是拘泥于某本教條一樣的資料。”伊斯将軍繼續意味深長地說道。
徐迢實在不明白伊斯為什麼這麼執着。
“将軍……選擇我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決定。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一個一無所知的外行人領導我,我也會覺得讨厭。我不想成為讨厭的人,也不想通訊技術研究所變得烏煙瘴氣。”徐迢深深歎了一口氣。
伊斯将軍緩緩踱步,繞着徐迢細細打量,輕飄飄低語聲仿佛咒文。
“你想想你站在鐘碑前的模樣——明明心裡沒底,卻又裝得那麼胸有成竹令人生畏。”
接着她頓了頓。
“我們最開始無非是在努力扮演一個明智的角色,等入了戲,你會比其他人更明白這裡的一切規則。”
徐迢眉頭緊鎖成一團亂麻,伊斯将軍嘴上說着身體抱恙,實際上在高處仔仔細細觀察着徐迢的所有動向,連他的心理活動都品得如此深入。
此刻将軍别有深意的話更是讓徐迢覺得不大痛快。
“我不明白——不明白奇怪的領航衛星,不明白0291号,也不明白我所遇到的一切詭異事件都意味着什麼。”
徐迢不想扮演任何角色,也不想稀裡糊塗地參與任何戲目。
“我很想向您讨要一個答案……”
伊斯将軍背起手,表情莫名變得有些嚴肅。
“告訴我這段時間你都經曆了什麼。”
“我……”徐迢剛準備開口,輸出一大堆疑問。
“滴滴滴——滴滴滴——”
一陣特殊的頻率從屏風方向傳來,焦急的節律打斷了空間裡所有意味不明氛圍,同時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伊斯将軍微微撐了撐眼皮,似乎是訝異于突然出現的緊急信息警報聲。
“将軍,地質研究所給出了關于星鍊母艦外星生命體的研究報告,由于标本不便挪動,還請您親自去一趟。”貝鈞言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沒避諱徐迢,直接向将軍彙報道。
“為什麼發送了緊急信息,塔西所長沒有為此做更多解釋嗎?”将軍語氣裡有些不滿。
“她這麼做确實不太符合規定,但……”貝鈞言的聲音頓了頓。
伊斯微微舒一口氣,重新轉頭面向徐迢。
“抱歉,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我想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多聊。”她與徐迢的話題被迫中斷。
将軍動作十分麻利,馬上轉頭招呼貝鈞言出門去。
徐迢實在是覺得無奈,他攢了一頓子的疑惑要請教将軍,但将軍行動風風火火,眨眼間他就被請出了辦公室。
伊斯将軍顧不上他,徐迢就這麼被獨自留在了走廊上。
他目視着兩個急匆匆的身影離開,心髒撲通撲通不安地亂跳。
無論徐迢願不願意,他都必須适應新的身份。從明天開始,他的工位将被安排到層層密碼疊加的金屬牆體以後,或許也将變得與從前的阿波羅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第二天如約而至——
李宏宇去世之後,便沒有人在特定的時間敲開他的門。徐迢自己在房間裡有條不紊地整理自己,拿上公文包,獨自前往通訊技術研究所。
一路上他遇見很多同他一樣趕去上班的研究員,從前李宏宇在的時候,大家還能偶爾碰頭說上兩句,但現在同樣的世界同樣的地點,巴士站台前隻剩下徐迢自己了。
他迅速飛升的身份讓人錯愕至極,随後便莫名衍生出對于這等非凡之人的膽怯與敬畏。徐迢漸漸感到,置身高處而特有的孤獨,正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