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周遭空氣瞬間靜滞,莫名多了幾分冷意。
宋妤竹臉上有些挂不住,率先開口道:“母親,此事以後再議,大家還等着用早膳呢。”
不料“拖”字決用了許多年,這回不管用了。
宋樂陽語氣激動了起來,“你哪一回将我的話放在心上!你年滿十八了,不再是十三四歲時,想如何便能如何了!”
宋妤竹的态度一如既往,從未妥協過:“嫁人有什麼好的,我伺候母親和皇舅舅一輩子就挺好的。”
“可天下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宋樂陽态度軟了下來,說到底也是她這個母親沒本事。
靖京城的高門貴女們,自小哪個不是精心呵護着、寵着、縱着,費盡心思尋名師學遍六藝,早早便挑選好合心意、門當戶對的夫家,為往後嫁入夫家作打算。
而宋妤竹呢,小小年紀、一介女兒身就妄圖當上陸家莊的少主,為承襲她父親陸家莊莊主的遺志。
事實證明她做到了,陸家莊上下對她忠心耿耿,言聽計從。
另外,自惠皇後去世後,皇帝的私産無人能打理好,賬目虧空得難看極了。
也是後來由宋妤竹接手後,才逐漸打響了招牌,盈利豐收。
且私産一事一旦傳出去也不光彩,而宋妤竹是自家人,自然比其他人來管事要好些。
這些年因事務繁多,不易上手,白白耽誤了不少時光。
但如今一切安穩了下來,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就算宋妤竹不樂意也不行。
這回宋樂陽說什麼也不會再退讓了,“我不管你心裡是如何想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之這事由我說了算!”
宋妤竹歎了口氣,心知與母親争辯下去,也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倒不如閉嘴用完早膳。
顧清朝在一旁細心開解妻子,安撫她的情緒。
宋妤竹心裡煩得很,餘光瞥見顧立仿若局外人一樣,若無其事用了早膳,頓時更加來氣了。
好像方才被母親敲打的人不是他似的。
眼見顧立起身離開,她想也沒想便連忙上前阻止,絲毫不顧及在場還有其他人:“我請了宮裡的禦醫為你把脈,你上午就别出門了。”
“不用。”
宋妤竹迅速做了決定,俨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那行。你要去哪,我便帶着禦醫跟你去哪,這總可以了吧。”
顧立:“……”
宋樂陽:“……”好話都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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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
宋玉今日偷偷溜出了皇宮,來見許久未見的皇兄一面。
她是王貴妃曆盡艱辛才誕下的唯一子嗣,與從小養在貴妃膝下的安王感情深厚。
可惜母妃不舍得她在宮外建公主府——即使她已到了出宮的年齡。
不然她就能時時見到皇兄了。
哪知,她來的不是時候,皇兄正在處理肩膀上潰爛的傷口,瞧得人觸目驚心,異常可怕。
“皇兄,誰竟膽大包天敢傷了你?!”宋玉輕輕吹了吹他的傷處,心疼極了,氣勢洶洶:“你告訴我是哪個賤人幹的?!我去殺了他!”
宋衍之攔住了她,心不在焉耷拉着臉,語氣敷衍:“不小心傷到了,沒有誰……”
“你還想為那個賤人狡辯?”宋玉氣得吹鼻子瞪眼,“你昨天去見了宋妤竹那個賤人,回來後就受傷了,不是她害的還有誰?”
“你怎麼知道我昨天見了誰?”宋衍之蓦然擡起頭看向她。
“我……我……”宋玉一時說漏了嘴,不知所措地編謊話道:“我,就剛才進府裡,聽見下人說的……就知道了。”
“是從母妃那裡聽來的吧。”宋衍之抿起一側嘴角,無聲冷笑。
“沒……沒有啊,皇兄你别誤會。”宋玉生怕母妃與皇兄又鬧不和了,急忙忙解釋道:“母妃她不會再做強迫你的事了,你要相信我。”
“是嗎,我怎麼不信。”
“真的,有我在呢,我鬧一鬧,母妃肯定就同意了。”
宋衍之仰躺在床榻上,望着虛空中,無處安放的塵埃随着光線上下飄蕩,眼眸裡沒有了光。
他恨不得即刻了結了顧立,将他從竹竹的心裡踢出去。
可是他不能動顧立。
那天老道士說的話仍如雷貫耳,他怎麼就……
怎麼就沒阻止竹竹食下母蠱呢。
他太大意了,沒在關鍵時刻認清老頭的真面目。
老頭究竟是誰?
倘若顧立死了,竹竹也沒法活了,兩人休戚相關,同氣連枝。
隻剩他如醜角般跳腳,将人推開了不說,還拉近他們倆的關系。
“小玉,你是不是又從宮内偷跑出來了?回去吧,别讓母妃擔心了。”宋衍之轉過身,似乎累極了要歇息了。
“皇兄——”宋玉看了皇兄好一會兒,皇兄自始至終不願理她。
最後才妥協道:“那皇兄好好養傷,小玉明日再來看你。”
宋衍之合上眼,不再說話。
宋玉出了安王府後,氣急敗壞地趕去長公主府找宋妤竹的麻煩,卻被告知人已在顧府住下。
待她到了顧府,瞧見那寒酸狹窄的宅院,有些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