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宮女們有眼色地擋在侍衛長面前,宋玉才得以闖了進去。
一入亭内,她連連哭着喊着叫了好幾聲,“父皇!您要為兒臣做主啊!!”
“有人要殺兒臣!!”
“要兒臣的命!!”
卻連最基本的禮數都忘了,直愣愣地站着不動。
皇帝沒眼看,忍不住皺了皺眉。
侍衛長跟在後面,跪下向陛下請罪。
皇帝揮手讓侍衛長離開,轉而嚴肅朝宋玉道:“哭哭啼啼地像什麼樣,好好說話。”
“父皇,兒臣要告宋妤竹以權謀私,假借報答後宮嫔妃幼時照顧之情,送廚子入宮,卻是要下毒謀害皇嗣嫔妃!!”
謀害皇嗣的罪名過大,一旦證據确鑿,人證物證俱全,就足以在鬧市斬首示衆,哪怕皇嗣安然無恙,哪怕罪魁禍首是另一皇嗣,兩者都決不輕饒。
在場除了當事人宋妤竹與淡定自若的顧立之外,其餘人皆臉色大變。
沈妃冷聲道:“公主,此話可不能輕易宣之于口,三思而後行。”
宋甯躍匆匆從位置上走了出來,行标準的君臣之禮,雙手交疊,躬下身:“小姑姑入宮後一直與甯躍待在一處,此事一定是他人陷害,決不會是小姑姑。”
“你個小家夥湊什麼熱鬧?”皇帝兩眉間的褶皺加深,觑了高公公一眼,“送皇長孫回宮。”
“皇爺爺,您一直教導甯躍,以君子之言行,規範己身。倘若甯躍此時臨陣脫逃,豈不是陷小姑姑于不義?這可不是君子所為!請您不要阻攔甯躍。”宋甯躍義正言辭道,躬身再一拜。
宋妤竹朝宋甯躍搖了搖頭,不想侄兒趟這渾水,哪怕她沒把宋玉控告放在心上,也不想讓這些陰謀詭計污了他的耳。
誰知這小子見了,居然置之不理。
——熊孩子不聽話,就找他先生來。
宋妤竹眼神瞥過宋甯躍望向顧立,隻一秒的功夫,猝不及防地陷落在他幽深的眼中。
恍若似是他的視線聚焦在她身上已許久,不是見她望過來才有的反應。
她短暫愣了一下,撇了撇眼示意他,管管他的學生。
顧立輕點了下頭回應。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宋妤竹:……
還有誰比你更敷衍些嗎?
她洩氣,什麼都不管了,低下頭專心緻志幹飯。
唯有皇帝頭痛扶額,說不出反駁的話來趕走乖孫。
宋玉迫切地走上前幾步,哭哭鬧鬧道:“請父皇為兒臣做主!宋妤竹她積年累月懷恨在心,今日入宮來,早已打好了謀算,就是要兒臣的命來的呀,您不能坐視不管!!”
宋妤竹不緊不慢地夾起碗裡的辣椒小炒肉,一筷接着一筷,辣椒的香氣融進了肉片裡,火候正好,肉片鮮嫩,在嘴裡化開,美味極了。
“她早已算計好今日母妃不在宮中,就可以任意地欺負兒臣。您也知道,兒臣向來天資愚笨,她宋妤竹自小聰慧過人,兒臣是如何也鬥不過她的呀?!父皇——”
聞言,宋妤竹才從碗裡擡起頭來,看似好奇地打量了宋玉一眼,評價道:“口才不錯,是經哪位高人指點的?事後記得多給點賞賜。”
“你!”宋玉正要回嘴辱罵幾句,跪在身後的宮女趕緊扯了扯她的裙擺,小聲喊了一聲“公主”提醒道。
宋玉面色不快,勉強收了收脾氣,奶娘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她不能輕易被宋妤竹打亂了節奏。
皇帝一臉不耐,口氣有些煩躁:“有什麼事等你母妃回來再商量,你先下去吧。”
宋玉瞪大了眼睛,仿佛眼珠子要掉出來了,像是在說“有人要害死我,你怎麼能如此輕松地放下呢”。
她心裡一萬個不甘心,憑什麼?
憑什麼宋妤竹還安然無恙地端坐在位子,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掉!
憑什麼父皇總是站在宋妤竹那邊,從小就偏愛她、親自教她騎馬寫字、養在身邊。
…她卻連見父皇一面都是奢侈的事。
皇帝卻已經喊來侍衛長,态度強硬要将她送回去。
宋玉咬牙切齒,野蠻地推開侍衛,甚至對他們拳打腳踢,撒潑打滾喊道:“我不走!”
“憑什麼是我走!明明是宋妤竹她要害我!”
“父皇明明我才是您的親生女兒,她不過是個外人!您想将她收為養女,又怕宮裡人欺負她,就賜予她國姓,賞她郡主之位,給她寵愛!您難道不覺得您過于偏愛她了嗎?!”
皇帝充耳不聞,對宋玉掏心掏肺的指責沒有太大的反應,依然我行我素。
或者說,他不屑于與宋玉争辯公平與否的問題。
卻不知他的态度早已在無形中,加深了宋玉與宋妤竹之間的矛盾,導緻最後生出不可挽回的後果。
宋玉面如死灰,頹然地嗚咽出聲。
長久以來,心裡積攢了對親生父皇一點又一點的失望。
為什麼父皇不能像母妃一樣寵愛她呢?到底是為什麼!
侍衛長面色尴尬,卻還是遵循旨意,“公主,請吧。”
時間恰是正好,亭外有人高聲報“貴妃娘娘到——”
宋玉終于破涕為笑,狠狠地瞪了瞪侍衛長,喪氣一掃而空。
有母妃在,看宋妤竹還能嚣張到幾時?!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