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靈秀生得标緻,抿唇輕輕一笑,眼波流轉間撩人心弦,“是啊,許久未見小甯,我都不知他竟長得如此高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閑聊着,宋妤竹心裡的氣也消下去了。
元靈秀問:“還在為昨日的事情不高興”。
宋妤竹嘴硬道:“哪有。”
卻忍不住抱怨,“昨天說是等了我一夜,飯也不吃。結果今早倒好,等也不等,馬不停蹄地走了。”
她們之間向來沒有什麼秘密,也就如實說了。
聞言,元靈秀忍不住擡起嘴角,溫聲細語同她說道:“顧大人不是那樣的人,他很關心你,我雖沒見過他,但我也知他應當是極好的人。”
“小竹,我知你心中希望他能理解你。但人人眼中在乎的東西不同,你可以不顧性命,達成心中所願,不怨不悔。”
“可在那些真正在乎你的人心裡,他們卻隻願你平平安安、順利度過此生。”
“我想,顧大人亦是如此為你着想。”
宋妤竹看上去若有所思,不再抱怨。
元靈秀有些話藏在心中許久了,今日恰好氣氛合适,便小聲吐露了出來,“你之前同我說,你和他中了情蠱,我本不願誤導了你,就沒開口提。”
“但我想……”元靈秀放下手中的繡活,拉起她的手,真心實意道:“情蠱未必不是壞事。我向來知你心裡将家人放在最為重要的位置,不如……将他當成哥哥。”
哥哥?
這話即刻點醒了她。
不是說,中了子蠱之人,會對母蠱之人在不經意間生出極度的情感來嗎?
靖國開國皇帝布衣出身,對下屬種了子蠱,便對帝王忠貞不二,對前朝皇室下了子蠱,便甘心獻上皇位,對貴女下子蠱,便獲得了世家大族的支持。
宋妤竹心裡有些亂——那顧立會對她生出什麼樣的情感呢?
平心而論,最好是如同元靈秀所提起的兄妹之情。
她不需要顧立為她犧牲什麼,他們之間是平等的關系就可以了。
——至于愛情,她甚至都沒想過,因為他們倆之間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關系呢。
她可沒忘,顧立一直嫌棄她靠近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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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妤竹得知宋甯躍退了燒,一心想去見見他,而元靈秀有心探望,卻無奈于皇帝向來不允陌生人接近小皇孫,隻得有機會遠遠瞧上幾眼。
宋妤竹一入殿,便聽見了小孩聲音沙啞,嘴裡蹦出一些晦澀難懂的文章,時不時還咳嗽幾聲。
她快步進了殿内,正要開口阻止,就被一聲如玉石撞擊般清朗的嗓音打斷了。
“在心裡默讀即可。”
“好吧,先生。”
宋妤竹霎時頓住了腳,一時有些進退為難,他們隻稍微一擡頭,就能看見她了,若是轉身就走,也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果不其然,顧立一眼就發現她了。
隔着素淨簾幔露出的一處縫隙,兩人四目相對,在空中纏繞到一起,久久沒有分開,顧立眼神直直投到她身上,漆黑的眸色越發得深沉。
明明昨日才相見,宋妤竹才覺得,好像有些東西變了。
可究竟是什麼東西變了?
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立起身,撩過簾幔,朝宋妤竹道:“進來吧。”
宋妤竹今早心裡本想着,要是見到顧立,先狠狠地罵他一頓痛快痛快。
然而等真的見了,她才知道自己對他根本提不來氣。
她又不想輕易放過,于是冷着臉路過顧立的身邊,沒有與他搭話。
顧立放下了簾幔,無聲地歎了口氣。
宋妤竹堂而皇之地霸占了顧立的位置,捏了捏宋甯躍小臉蛋,“瞧瞧我們小可憐,臉上都沒肉了。”
“小姑姑——”宋甯躍皺起眉頭,任由宋妤竹上下其手也沒有撥開,隻是勸道:“小姑姑,你先等我把這篇文章背熟了,好不好?”
“你這病生得一點也不安分哈。”宋妤竹道,“還未痊愈呢就讀書,要是讓皇舅舅知道了……”
顧立替他解釋道:“我同他講了,背完這篇就得休息了。”
宋妤竹看也不看他一眼,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反而是在背誦的宋甯躍望了宋妤竹一眼,心裡覺得奇怪。
等到後面宋甯躍背完了書,顧立親自将書收了起來,就怕小家夥偷偷用功。
宋甯躍這才輕聲問道:“小姑姑,你是同先生吵架了嗎?”
“小孩别管大人的事。先将身體養好了,再讀書也不遲,知不知道?”
“我知道。”宋甯躍一臉“你别想糊弄我”的模樣,繼續說道:“今日先生同你說了五句話,你都沒有回應他,難道你們不是吵架了嗎?”
宋妤竹一時竟被問住了。
吵架?
倒也不至于輪到吵架的地步,最多是有了分歧。
簾幔外,有人無聲無息地站立在原地,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沒有的事,你想多了。”宋妤竹仍想繼續敷衍,卻見到宋甯躍有些不滿的眼神,才随口說了出來,反正宋甯躍也不會告訴顧立。
“如果先生一直陪你用飯,但某日卻突然一早就走了,什麼話也不給你留下,你覺得會是什麼?”
此話一出,倒是把宋妤竹自己給吓着了。
原本她在意的,其實不是分歧,而是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