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時候,馬車進了祁州城,五娘分不清東南西北,就是聽豐兒說是南城門,從城門進來便是直直一趟大街,街上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趕着出城的形色匆匆,而他們這些往裡走的,倒顯得格外悠閑。
進了城,行人多,馬車走的慢,五娘掀開車簾,去看外面的街景,除了街上的行人馬車,兩邊都是商鋪,這麼一會兒功夫,五娘就已經看見了,糧米店,綢緞鋪,藥鋪,當鋪,書鋪,雜貨鋪,胭脂鋪等等,真是應了周媽媽那句話,缺什麼現買也來得及。
除了賣東西的鋪子,還有車馬行,飯店,酒館,小食店,拐個彎忽聽一陣隐隐的鑼鼓點,像是從那個二層樓裡傳出來,看了看門外挂了茶字招牌,不禁道:“這是茶葉鋪子?怎這麼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戲園子呢。”
豐兒往外看了看道:“這是茶館兒,喝茶的地兒,裡頭搭了台子有唱戲的有說書的,熱鬧着呢。”
冬兒忽然道:“那家也是茶館子嗎,瞧着可比這家氣派。”
冬兒說的是茶館前面把着街角的一家,也是上下兩層,外面挂着一溜紅燈籠,門口站着兩個青衣小童,長得眉清目秀,也有聲兒從樓裡飄出來,卻不是鑼鼓點,而是絲竹伴着小曲兒,隐隐傳過來,聽的人心裡有些蘇蘇的。
豐兒道:“這可不是喝茶的地兒。”
冬兒卻道:“不是喝茶的,哪是做什麼的?”
豐兒有些窘,冬兒一直伺候五小姐,幾乎沒怎麼出過萬府,自然不知這是什麼所在,若五小姐不在,自己說也就說了,當着五小姐,可不敢胡說八道,隻能往五娘這邊瞄。
五娘豈會看不出他想的什麼,直接道:“是妓館。”
冬兒鬧了個大紅臉:“小,小,少,少爺是怎麼知道的?”
豐兒也好奇,冬兒或許還出去過,但五小姐可是從沒出過府的,怎麼會知道這些,五娘咳嗽了一聲道:“猜的。”
豐兒跟冬兒彼此看了一眼,沒話兒了。
舅老爺的府邸離着南城門不遠,從那條熱鬧的大街穿過去,沒多久便到了,老遠就看見了黑漆大門,門前懸的燈籠上大大的白字,上面的牌匾上刻着白府。
這位舅老爺還真是另立門戶了,就看這大門外的氣派,便可想到裡面的光景,舅老爺這位二房夫人當真有本事,這新宅的氣勢俨然已經蓋過安樂縣那邊的老宅了,也不知大表哥看着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
想着下意識看向白承運,誰知大表哥心理素質極佳,面對這麼氣派的新宅,好像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臉上仍帶着笑,不過,五娘的目光卻落在他握着的手上,所以,還是沒修煉到家啊,這不就露了嗎。
就說,隻要是人面對這種難看的局面,怎麼可能沒情緒,明明是白家正經嫡出的大少爺,卻搞得跟個客人一樣,大老遠跑親爹二房這邊來求學,偏偏還不能鬧脾氣,不然,一旦惹惱了親爹,真可能一個子兒都沒他的份兒。
而且,這還不是最難堪的,一會兒進去還得面對舅老爺那位二房夫人跟那個明明是二房生的,卻比他這個嫡出大少爺更得父親喜歡的兄弟,想想,五娘都有些憐愛大表哥了呢。
正想着,便宜二哥走了過來,五娘愣了一下,往他後面望了望,二郎道:“不用看了,你下車之前,景之就走了,若不是他非要送我,進城的時候,就該走了。”
見五娘沒什麼反應,二郎忍不住道:“你怎也不問我他去了何處?”
五娘道:“應該是去了清水鎮吧。”
二郎愕然:“你怎麼知道?”
五娘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再一次為了便宜二哥的智商擔憂:“他又不是二哥,好不容易才得了老夫子的薦貼,二哥沒聽他說嗎,書院每年都給他家留着考試名額的,隻要是族中子弟,都能來考試,置個宅子不是應該的嗎。”
二郎撓撓頭,是了,自己這樣,父親都打算在清水鎮買院子了,更何況景之,想必柴家在清水鎮早有别院的。
正說着,白府大門開了,嘩啦啦出來一幫子人,頭先一個生的胖墩墩圓滾滾,像個彌勒佛,快步走到萬老爺跟前兒道:“我算着時辰還得過會兒呢,正想着讓人去城門口望望,不想這就到了。”
萬老爺呵呵笑,心道,不想迎就不想迎,找什麼借口啊,臉上卻挂着笑:“路上走得順當。”
寒暄了幾句,舅老爺的眼睛便往這邊瞄,看見二郎臉上頓時笑開了花:“二郎快過來,讓舅舅好好瞅瞅我們家的秀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