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昔年
先帝駕崩,蕭氏嫡長三太子蕭陵風登基,改元景順。
幽州封地程安王奉命前去參加大典,卻不料歸途險遇歹徒刺殺!
景順帝大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歹人敢在天子腳下行刺!還是當朝賢身貴體的七殿下!他那至親的七王弟。
故此景順帝下令追查,行刺皇室親貴潛逃者,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殿下,你沒事吧?”馬車内侍衛将擰開的水囊遞了過去。
蕭褚安仰頭飲了一口,掀開簾子往後看了看。
柳文徽立馬低聲道,“殿下放心,卑職查看過了方圓幾裡很安全,今日晚間就能趕回王府。”
蕭褚安點點頭,扯緊身上的狐皮大氅。正月裡天寒地凍,他這身子最受不得着涼。“逝者已逝,他餘留在這世上的親眷你回頭安頓好。”
“是,殿下。”
柳文徽還待說些什麼,可看他一臉疲倦咽下了話。有些事他心知肚明,卻不能與他暢言。他柳文徽隻是介身份低微的侍衛,哪兒來的資格與幽州程安王等量齊觀去談論這次行刺背後的主使。
蕭褚安緊磕着眼,随着馬車的颠簸而輕晃,也不知是否睡熟。
蕭陵風登基了,這對他一向嫉惡如仇的三王兄登基了。歸途的那些刺客除了他,還有誰能有膽子指使人在京都腳下行刺!
那抹了劇毒的劍鋒,分明是要他必死無疑!若不是手下侍衛替自己擋了一劍,怕是早在兩天前就死在京都城郊了。
蕭褚安撫上發痛的額角揉按。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被害的這輩子無法習武、命數不長。手裡既沒實權,人也更無豪心壯志,不過是個躲在幽州封地隻想燈紅柳綠的風流子,蕭陵風卻還是至此不肯定放過他。
他七歲就沒了母妃,蕭褚安清楚地明白她是怎麼死的。後宮的女人異同前朝身負家族榮辱,勾心鬥角、争風吃醋,誰不想做這天下九五至尊寵愛的女人!
隻可憐母妃因龍寵而遭人妒恨招來殺身之禍,就那樣慘死在寒風凜冽的冬日裡。
沒了母妃的庇護,他一人在這紅牆宮門内隻能單孑獨立,在一雙雙盯着想他死的眼睛中,他隻能更加焚膏繼晷去博取父王的疼愛。
小小年紀的他不懂得韬光養晦,身處群狼環伺,唯有得到狼王目光照亮,才有一線活下去的希望。
那段時間他鋒芒大露又深讨喜歡,禦前的貼身太監甚至一度傳出陛下要立七殿下為太子的傳聞。
也正因這一傳聞招來按捺不住的紅眼。
某日他照例在院中晨練,屋頂突然飛身而下一個黑衣人,蕭褚安不過是個一十四歲的孩子,哪敵得過行家裡手的刺客。
若不是照顧他的宮女聽聞打鬥趕來,蕭褚安隻怕命喪黃泉。他的手腳被刺傷太深,經脈雖有幸被接回卻這輩子沒了練武的命。
時也,命也,運也,非人之所能也;宮裡的奴才最會陽奉陰違、見風使舵,一朝一夕之間,人人擁護奉承、巧言讨好的七殿下轉眼就變得避之不及。
要論起蕭褚安的過往,也不知老天爺到底是想他死還是要他活,還是單單就想這麼折磨玩弄他。
手腳的劍傷剛愈不久,他又中了一味難解之毒。這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人故意要他死,天子動怒徹查,查到三殿下母妃手下的婢女便止住了。
有些事點到即止,大家都心裡明鏡卻迫于各種無奈無法戳破。那個因怕七殿下搶了三殿下風頭的婢女被賜死,梁妃也隻因管教下屬不當被幽禁。
蕭褚安到底是天家子孫,陛下也是心疼。可太醫尋遍了方子也沒能找到解藥,隻能靠草藥壓制這詭異之毒,壽數至多十餘載……
蕭褚安蹙起眉頭猛得睜開眼,也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想起這些過往。他額頭疼得厲害,估摸着是大典那天受了風寒。
“殿下,偏頭痛又犯了?”
那雙眉眼藏着道不盡的風流,蕭褚安隻輕輕一睨,柳文徽便低下了頭。
“過來給本王揉揉。”
柳文徽在側坐向他靠近,聽話地伸長了胳膊去揉按。
“咝——”蕭褚安皺眉。
柳文徽吓得立馬收回手,“殿下恕罪,卑職不知輕重弄疼了殿下。”
蕭褚安見他那樣兒不由得想笑,拍拍身邊的位置“坐過來點兒。”
“殿、殿下……這不合适,卑職豈能與你同坐……”
蕭褚安挪了挪位置,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邊來。于是惬意地閉上了眼,“接着按。”
“是。”
“你我一同長大,關系非旁人能比。文徽兄,你知道我是何意思嗎?”
“卑職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