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憤慨狼狽地摔門而出,遙遙幾步上馬之路卻像踩在棉花上,一切都那麼地荒唐又不切實際。
蒼天還真是愛開玩笑,跟他玩着一出又一出。
馬匹疾馳歸山,這是沈硯柏第一次希望歸途的路能長些。他要與褚安對峙嗎?去質問他?
沈硯柏無法想象那個畫面,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他隻覺得胸口淤堵悶痛,喘息都困難不已!
不知為何,今日歸途總覺得比往日更快,沈硯柏拴好馬兒,站在院外遲遲不肯進屋。
“……硯柏?”
沈硯柏聞聲回頭,就見蕭褚安粲笑着。黑鷹所述與夢中情景不斷在他腦海閃回,以至于褚安到了他身邊人還沉于回憶。
“硯柏?一早去哪兒了?”蕭褚安去摸他愣怔的臉。
“……!”沈硯柏微微閃躲,有些驚震地看着他。
“怎、怎麼了?”
沈硯柏撇過臉,強自平複着心情,“沒什麼。”
“沒什麼怎麼……”蕭褚安道,“你遇到何事了?”
“我說了無事!”沈硯柏怒道,盡管他再怎麼忍耐,還是難以平佛心境。看到蕭褚安流露出的那種委屈與不解,他慌亂無措,隻趕忙撇下他兀自進了小院。
二人一日無言,蕭褚安試圖接近詢問發生了何事,可沈硯柏總像在躲避他。不過僅是一夜,他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月又重上柳梢頭,沈硯柏早早地上了榻。蕭褚安褪去衣衫後上了床,他在褥子下緩緩伸手摟住人,緊緊貼靠在他胸膛之上。
沈硯柏閉眼假寐,背後那火'熱的身體貼靠得他那麼緊密,讓他甘心情願地掏出心肺。
蕭褚安去尋他手十指相扣,吻他的耳頸哄道,“心肝,怎又心緒不好?”他輕聲道,“你若不願同我講便不講,你今年已年方十九,遇事該沉着冷靜。人來世一遭走過得都是風景,擾來擾去無非那點世事。思慮傷神,不要讓心魔掌控你,安穩地活着已是極大福運,沒什麼比此更重要。乖,睡一覺就什麼都好了。”
黑暗中,沈硯柏毫無睡意,眼光熠熠。他不敢閉眼,他怕入夢再出現那張他付諸感情去愛的臉。他一萬個不願去相信,可那該死的夢與恢複的記憶告訴他,那晚沈家失火的确是蕭褚安将他救出!
此前不解褚安為何會出現在沈府,結合黑鷹今日所說那一切便都能解釋的通。可回溯那夜,褚安想解救自己之心那般真切,全然不似做戲,倒是另有其人頻頻阻撓。
更何妄那人說得對,救出自己不過是為他留下禍根……無一好處。
室内無言寂靜,隻聽聞二人淺深不一的呼吸。
沈硯柏遷思回慮,倏得腦内靈光一閃!
他思起此前柳文徽對他說的那句模棱兩可話語,想起他對自己那股莫名的敵意。褚安說過他們自幼一同長大,交好如兄。思及此,柳文徽一定知道沈家失火的原委,故說出那番話!
那麼……那夜頻頻阻撓之人會不會就是柳文徽?!若真的是褚安放火滅沈家保命,又為何偏偏救出自己?!
心緒如麻一樣越理越亂,每當覺得自己就快要找到真相時,思緒卻怎麼也推動不下去。他歎息着翻身,胸中似有千斤重的秤砣。
沈硯柏以為蕭褚安睡了,誰知翻了個身見他還精神着,一時又不知曉要說些什麼。在沒有切實的證據前,僅着自己恢複的記憶和黑鷹所述,蕭褚安逃不了嫌疑。
對着這樣一個自己深愛又有着滅門之仇嫌疑的人,他真不知道現下要如何相處。他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心緒都寫在臉上,他知道褚安一眼就能看透,可他不會掩藏。
見他還精神奕奕,沈硯柏又想背過身卻被蕭褚安一把攔住。他主動鑽進那胸膛,讨好地去吻着他唇,“摟我……”
沈硯柏啞然,愣着身子沒有一絲反映。
蕭褚安再無言,去尋他手拉着他撫上自己腰。
“你當初是怎麼救得我?”
一日一夜,沈硯柏終是對他主動說了話,可開口便是這麼一句。蕭褚安先是愣怔,很快他憶起那段過往,心中開始警覺,他輕笑了笑試圖緩解着二人間詭異的氣氛,輕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沈硯柏靜默許久,他越是沉寂,蕭褚安心中越沒底,難不成他想起什麼了?!
“我真的……是你荒山拾遺回來的?”
蕭褚安心中惴惴,面上雲淡風輕,他仰面去撫沈硯柏臉頰,摩挲着那細滑的肌膚,“就是想這個鬧得一天心緒不好?”
沈硯柏無言。
蕭褚安當他默認了,淺淺去吻他唇哄'逗他。事至此,他與沈硯柏已發展成這種關系。他畏懼告訴他沈家之事,可若有一日當真問及,即便内心不願,他也會一五一十地告知。
餘下的,便順由天命,哪怕要取自己性命,他蕭褚安也毫無一點怨言!
這件事他脫身不了事外,縱歸沈敬當初得罪瑞王橫豎難逃一死,可死在自己手下就是不一樣。
柳文徽是待及他身邊如同兄長一樣的護衛,他的言行即是程安王的言行。更何妄他所做一切為得都是自己,如若沈硯柏當真要尋仇,他也隻會自己命抵劍鋒。
他私心希望沈硯柏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什麼。就讓他這般無知,帶着現有的記憶與自己相依相伴。
他會對他好,疼愛他,盡自己所能護着他。
盡管黑得不見五指,但蕭褚安感覺得到,沈硯柏在等他的答複,“你……想到什麼了?”
沈硯柏頓道,“我該想起什麼嘛?”
“……都是多年些事了,道來亦是長話連篇,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早些安歇别想了……”片刻,蕭褚安又喚他,“……硯柏?”
“……嗯。”
“日後無論你想到什麼亦或者知道些什麼,心有疑慮你便同我講,我知曉的對你定是知無不言。”
當真能對他知無不言嗎?既是如此,為何此刻偏偏不願講?沈硯柏仰面,懷中摟着溫'香軟'玉卻再不似從前那般快'活,隻剩着五味雜陳與亂麻萦繞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