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樹葉飒飒作響,我卷好包袱,把能摸出來的鬼面币都裝進了兜裡,然後看附近無人,便腳底抹油,一陣風似的溜了。
楚國用的貨币是一種狀似貝殼的金屬貨币,怪沉的,上面刻了幾刀,活脫脫刻了個鬼面出來。
我實在理解不了這種審美意趣,不過錢财麼,不管它再醜,摸着看着總是比别的東西都順眼。
我離開祭壇往山道上奔去,一個人在黑黢黢的山道上跑,心裡面幻化出的魑魅魍魉在腦袋裡演了一場活色生香的大戲,但比起鬼怪,我其實更怕财狼虎豹,這時候的生态環境絕佳,這些大蟲還處于和人類有的一拼的處境,稍不注意就會成它們打牙祭的零嘴。
那天秋荑跑來送上這份大禮後,就很合時宜的遁了,我把每間屋子都翻了個遍,還專門在茅房外蹲守一天一夜,都沒看見那老匹夫現身。
子玉是個頂嚴厲的老師,他追着我打了四五天,各種組合劍招應接不暇,有很多次都讓我覺得自己可能撐不到上戰場,就會在這裡被他削死。
我被子玉弄得渾身上下青青紫紫,無一處不痛,以至于見到子玉那張臉,還沒動手,我就自動腰酸背痛起來。
還說什麼屈雲笙師從大楚第一劍客,全是屁話!
我相當懷疑那個第一劍客也是個牛皮王,和秋荑一樣,都是靠吹牛的伎倆上道的。
其實老子一開始也沒想着逃跑,覺得上戰場雖然恐怖,但也不是沒有應對之策。
楚國如果出動三軍的話,中軍統帥最高,其次左軍,再其次右軍,到時候烏壓壓一片,誰也分不清誰,老子完全可以做做樣子,配合中軍和右軍做行動,渾水摸魚。
但這一切在薳東楊來“看望”我後發生了變化,薳東楊帶來的消息猶如平地一聲驚雷,炸得老子暈頭轉向。
薳東楊對我說:“你知道公子玦為何要拽着你上戰場?”
我搖搖頭,示意他繼續。
薳東楊意味深長的看着我,說道:“他對大王說,新任百濮王劍術卓絕,精通中原和楚國劍法,想必之前遊曆過中原諸國修煉劍藝,他上次出戰就輸在輕敵上。而且他認為,就目下而言,楚國的氏族子弟中唯有你能與之匹敵,不過這倒也是實話,就劍法而言,你倒是出奇的伶俐。”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到了戰場,和那位新任百濮王硬鋼的是老子我?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薳東楊又寬慰我道:“雖然屈氏這些年負責内政較多,外仗都讓王軍和若敖氏占去了,但雄風依舊,軍魂不散,當年你家先祖可都是為楚國開疆辟土的大前鋒,把周邊部落都打了個遍。雲笙你十五歲上戰場時,就能斬殺敵方大将……此話雖有不敬,但你确實比你那三位哥哥更加承了你先祖的武将氣魄,我相信你定能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我苦笑着作為回應,說道:“借東楊哥吉言,為國效力,雲笙義不容辭。”
薳東楊哂笑一聲,就慢悠悠走了。
我在等着子玉來同我練劍的空隙,百轉千回間一肚子腸子都打了結,最後做了一個決定。
跑為上策!
天大地大,難道還找不到一個容身之地,山間有野果,溪中有清泉,再不然老子也學原始部落,削個棍子叉魚來烤,未必然還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