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知道,遊客們的眼光很敏銳,如果發現動物園偷偷把鹿換了,以新充舊事小,但失信事大,還不如正大光明地引進一隻與衆不同的雄鹿,大家更喜歡這一隻也說不定。
後面的事,男人上次就跟他們說了,有關白鹿所有的挂件都被撤下,換了一批全新且與衆不同的新鹿挂件,而且更精緻,更漂亮。
白鹿挂件在陽光下輕輕轉動,熠熠生輝。
故事講完了,幾人才緩慢回神。
沈釉白五指逐漸收緊,握緊了手裡的白鹿挂件,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男人不動聲色地望向站在幾人身後的神鹿,這人從他一開始講故事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從頭至尾——一點都不像一個合格的旁聽者,甚至故事講到最精彩的地方都不見她露出什麼情緒,她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機器人。
神鹿似乎察覺到那道極其隐晦的目光,但這次她沒有動,而是默默往梁祝身邊靠了靠,直到兩人的衣服相撞她才罷休。
沒人注意到她身側握緊的手。
這時,男人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白鹿挂件,衆人看着那個和沈釉白并不相同,但明顯更精緻的挂件,這就是最初從動物園淘汰的那一批,隻不過,這個挂件看着更細膩,甚至連白鹿身上的珠光都做出來了。
小小的挂件在晨曦中微微轉動着,發紅的朝陽照在白鹿身上,随着輕微的轉動閃着不同的色彩。
“給你。”男人朝躲在梁祝身後的神鹿伸出手,想要把挂件遞過去。
梁祝感受到身後人的抗拒,但那在陽光中微微散發着七彩的白鹿實在有些漂亮,她轉而朝男人問道:“多少錢?”
“不要錢,”男人看着神鹿,語氣裡竟有些認真,“我隻送給合我眼緣的人。”
一旁林昭忍不住說了一句:膚淺。
神鹿把頭轉向一邊,她明顯不想要這個挂件。
“這是動物園第一版的設計樣品,”男人還沒等梁祝說話,就自顧自解釋道,“當時設計五祥瑞的設計師特地把挂件設計成了和那隻白鹿一樣的珠光質地,白鹿身上的皮革也是一塊一塊拼起來的,上面還印着江海動物園的标志。”
“雖然這個挂件比較小,但是設計師花了很大的心思。”男人又從口袋中拿出後來在動物園暢銷的那一款,他把兩個挂件放在一起對比,本來還很精緻的暢銷款,在和第一版放在一起後,瞬間喪失了它的獨特性。
“不過這個挂架雖然漂亮,但是制作過程複雜,不熟練的工人還容易出錯,後來在頻繁出錯的情況下,設計師隻能改圖,”男人搖了搖手裡的挂件,“最終就是你們看到的閹割版。”
聽完男人的解說,梁祝不解,為什麼僅有的一個挂件他要送給神鹿呢?僅僅是他覺得人家長得好看?
這個理由實在有些牽強。
沈釉白按捺不住,怎麼一個兩個都沒問到重點!
别人不問,她來問。
于是,沈釉白探究地看着男人,過了一會她才出聲問:“為什麼你會知道動物園的這麼多事?”
“因為……”男人眼珠轉了一圈,又神秘地看着他們,“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動物園因為逃跑了很多動物,明天就要關門了,你們來得巧,正好趕上這最後一天。”
說完最後一句話,男人把挂件塞到梁祝手中,便轉頭朝動物園大門處看去,不知道在這裡多久了,每天來來往往的遊客都會來這裡聽上幾句他講的故事。
男人眨了眨眼,莫名的情緒湧上來,他便匆匆和他們告别離開了。
“這也是他在這裡的最後一天……”
不知誰感歎了一句,大家齊齊看向男人離開的身影,那人沐浴在陽光裡,晨起的太陽包裹着他破舊的衣服,衆人看着他慢慢變成一個黑點。
梁祝張開手掌,靜靜地看着躺在她手心裡的挂件,白色中隐藏着七彩的皮革布料散發着淡淡的光,她轉過身,擡起手掌,把它遞到神鹿的面前:“給你。”
神鹿低眸,默默地看着那個漂亮的小挂件,她就這樣看了一會,目光才緩緩下移,她看着梁祝白皙的手心,皮膚上淡紫色的血管盤根錯節,捕捉許久,她看到了她的手掌上有一條很長的線,那條線清晰又嚣張地盤在她蒼白的手心,斷斷續續,一直延伸到手腕。
“神鹿?”
梁祝看着她一直盯着那個挂件看出了神,忍不住開口提醒。
“沒事,”神鹿把目光移開,淡淡道,“給你。”
聽到她說這話,梁祝第一反應是拒絕,這是那個男人送給她的,她不能要。
“不行,”她堅決道,“我不能要。”
“那如果……它給我留下痛苦的記憶呢……”神鹿低聲道。
一群小孩從兩人身邊笑着跑過,童真般的語氣掩蓋了那聲想要告知真相的話,加上本來就是神鹿小聲的宣洩,她并不指望會有人懂她。
梁祝微微皺眉,她沒有聽到她說的是什麼,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說這麼長的句子,但是看到神鹿沉默的樣子,她始終沒有問出那句: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