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對于她的話并沒有什麼反應,頗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豁出去了,非要一意孤行。
一瞬間看到眼前的場景讓梁祝頭皮發麻,上次見到這麼多動物還是上次,眼前密密麻麻的動物圍得四周水洩不通。
不管有能力的還是沒能力的,聽了白石的召喚統統往這邊跑,裡三圈外三圈,放眼望去,烏泱烏泱全是動物,甚至比剛剛的篝火晚會還要熱鬧好多。
“神鹿……”梁祝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太多了,放眼望去最裡面一圈,也就是離她們最近的,全是最強壯的野獸,數不清的鳥兒在頭頂盤旋,叽叽喳喳讓人聽了有些煩躁,也不免沖動了些,與此同時心裡那個“打就完了”的聲音越發清晰。
她擡頭往四處看了一圈,今晚它們似乎格外興奮,那些不經意的小動作已經暴露了它們蠢蠢欲動的心思。
但是她發現這些鳥獸同時又在忌憚她們,隻敢圍在周圍瞎轉悠,沒有一個敢上前的,如果仔細看,它們除了數量上唬人,其實都在冒着莫名挨一拳的風險,夾着尾巴湊熱鬧。
梁祝眉心舒展,這些動物想必是害怕神鹿,隻要它們有了顧慮,便會在心中留下一顆種子,每次拼盡全力卻要失敗的時候,它都會提醒你,你害怕她,拼盡全力也打不過她,何必那麼努力,放棄吧……
“今天的事情跟你們沒關系,”神鹿自然也看出來了,她知道它們在顧慮什麼,“動物和人類進化都需要時間,動物世界不會滅絕,同樣,殺一個人也不會拯救自由之國。”
“你們不需要卷進這場戰鬥當犧牲品。”
說着,她也不再隐藏自己,周身氣勢逐漸加強,不過一會,動物之中開始出現隐隐的騷動。
莫名的感覺,而梁祝的心同樣猛然一跳,不知道為什麼,她也感覺到一絲不适。
不過,她很快恢複正常。
“想清楚再動手。”神鹿對着動物說。
事物的變化需要所有人一起推動,不會因為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而改變曆史進程。
所以,白石聰明反被聰明誤,因為迫切想要拯救動物世界而陷入一種偏執的狀态,天真的認為殺了梁祝一個人就可以提前解決自由之國未來的禍患。
可是,沒了梁祝,還有千千萬萬的人類,數不清的動物,不管未來是敵對還是結盟,進化這項程序從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神鹿的目光掃過全場的動物,其實它們絕大多數都能聽懂她說的話,它們雖然有自我意識,但是能夠真正思考這件事的卻不多。
自己思考不了就聽白石的,他是這裡制定規則的人。
梁祝憤憤不已,直面白石:“自由之國不允許私下争鬥,這是你定下的規矩,而現在,你為了一己私欲,不管它們的安危率先打破,你這個領導者真不夠讓人信服。”
“你現在竟然還覺得自己是所謂的大義。”
她一語點破白石羞于人前的心思,雖然不得不承認白石很厲害,但是建立自由之國誰出的力最多還真不一定。
“這是你自己一意孤行下做的決定,至少不要讓其他動物因為你的行為買單。”
這場争鬥本就不該牽扯那些動物,而且在這些種無意義的戰鬥中浪費體力,就是在浪費時間。
能動嘴絕不動手,能不打架就不打。
神鹿對白石的最後一點希冀徹底破碎,她冷冷道:“别牽連它們,我和你打。”
“不是一直想試一下麼,”她握緊短刀,“看我夠不夠格。”
“今天打一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之所以沒機會,是因為她們不會再來了。
長久的沉默。
白石腦海中響起歐陽流丹曾經和他說過的話:動物會朝着幾個不同的方向進化,但最終又能歸為一處,世界萬物變化,周而複始……這些你都可以在一個人身上看到,不過,她需要成長,而且成長得很快,但是需要一定的過程——
腦海中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向神鹿,頭頂的LED燈已經熄滅,電池電量耗盡,霎那間,這一條路上的燈接連消失,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良久,直到動物群裡逐漸安靜下來,白石終于一揮手,讓所有動物退下。
他盯着她的眼睛說:“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
周邊的動物如潮水般退去,幾秒之後,不算寬闊的路面上隻剩下一開始的四人。
梁祝、神鹿、白石、姜鷹。
梁祝和姜鷹分别站在路邊,路面中間,隻剩下神鹿和白石兩人。
銀白月光恰好照在兩人身上,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圓形的“擂台”,白石已經變回人,他們面對面站着,落在稍高一點的小坡上。
短時間内他無法随意在人與獅子之間多次變換,最後還留着點餘地,也算“光明正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懸崖那邊的人聽到獅子的吼聲,以為出了什麼事,都紛紛趕來,不成想,剛來到這裡,就看到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
大家看到此時的場景有些不明所以,隻是周邊鴉雀無聲,安靜得讓人不敢輕易說話,這四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對,就連平時總是笑嘻嘻的梁祝也沒有主動和他們打招呼。
榕樹上落下一片葉子,在他們頭頂旋轉、飛舞,最終緩緩掉落在神鹿和白石之間,發出一聲極其微小的落地聲,淡淡的月色之下,更是給周邊增添了一絲陰冷的氛圍。
有人終于忍不住小聲問:“怎麼了?”
這一聲問出去,卻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其實不用問也知道——站在空地中心的兩個人要打起來了。
有的人不自覺屏住呼吸,默默感受着隐退在暗處的兇獸,一動不動,莫名覺得身邊壓力在逐漸加大。
銀栗和歐陽流丹都不在,其他人不知道什麼情況,所以也不敢貿然勸架。
梁祝表面平靜,然而内心卻像放了鞭炮一樣到處亂竄,一股無名硝煙蔓延開來,她下意識攥緊拳頭,握緊、放開、握緊、放開……終于在空地中間兩人突然動的時候,徹底攥緊,指甲仿佛要陷進肉裡。
神鹿的刀子映着銀白月光一閃,朝白石沖過去。
而白石站在原地看着她,從身後也掏出一把匕首,主動迎上去。
黑暗中,兩人的身影太快,幾乎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殘影,隻見一黑一白糾纏一瞬,再次分開始,兩人已經換了站位。
短刀揮出強勁的破空聲,衆人還未來得及看清,白石率先出招,往神鹿脖子處揮去。
神鹿原地未動,身體後仰,以手腕之力格擋,帶着他蠻橫的沖擊以柔克剛,太極之力化了千斤重的力道,另一隻手借力打在白石的手腕上,霎那間,他手裡短刀脫落,掉了下去。
而白石另一隻手急速從側面伸出,轉而抓住刀柄,原地蹲下,右腿朝神鹿掃去。
一道極其強勁的風吹動着神鹿的褲腿,她抓着白石的胳膊,借力跳起,随後在半空翻了一個跟鬥,穩穩落在白石身後。
兩人背對着雙方,又在同一時刻轉身,白石出擊,神鹿伸出一隻胳膊再次格擋,被他急速出拳的速度逼着往後退去。
一道道力打在她的手腕上,震得她整個手掌幾乎握不住刀柄,白石滿身肌肉,來去自由之國,早已鍛煉成了金剛之身,身體裡的力量源源不斷往外溢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可偏偏神鹿接下了他每一招,而他遇強則強,越打越興奮,最後直接半路飛起,雙腿踢着神鹿往後退。
雙臂被踹得發麻,整個身體都有些搖搖欲墜,但是神鹿底盤很穩,她仰面彎腰,從白石胳膊下滑了出去。
白石正打得起勁,他轉而追上她,擡腿往神鹿身側橫掃而去。
白石的腿部極有力量,甚至梁祝都能感受到那股無形的風之力,這麼遠都能傳到她這裡來。
她的目光焦急地跟随着兩人的身影移動,神鹿在白石密集的攻擊下一直被壓制着,隻有被動的防禦,找不到機會主動攻擊。
白石這一腳下去,必定半身腰斬。
她緊張地看向那人,短刀在黑暗中閃着銀白的光,千鈞一發之際,神鹿後空翻轉了半圈,随後雙腿朝白石胸口踹去。
白石躲閃不及,硬生生扛住了這一腳,另一條腿揮出去的力道撲了個空,他踉跄往旁邊走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正是因為這一腳,白石卻越來越興奮,眼底泛着難以抑制的紅血絲,他低頭看了一眼黑色背心上那個明顯的腳印,唇角勾起,臉上甚至挂着一絲喜色,他沒有擦掉,仿佛什麼罕見的東西一樣,主動展示給神鹿看。
“好,很好。”
神鹿皺眉看着他,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像是在看神經病一樣。
“再來。”話音剛落,白石再次沖過去。
刀尖朝面門而來,神鹿迅速彎腰,短刀在手心轉了一圈,換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朝白石刺去。
而白石也不是省油的燈,身體後仰,堪堪躲過刀鋒,随即看準時機出拳。
神鹿側身閃開,白石自她面前而過,她伸腿别住他的腳,而白石突然反應過來,硬生生擋住她的攻擊,身體動也沒動。
見情況不對,神鹿見好就收,往後退去,兩人再次分開。
不過幾秒,“擂台”戰鬥的聲音再次響起,神鹿彎腰自白石面前劃過,短刀與粗糙的黑色棉布接觸,腰間頓時傳來一陣疼痛。
白石沒去管傷口,幾步跑過去,俯身壓腿,卻被神鹿從身前跳起,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向他身後劃去。
塵土飛揚,寂靜如空,兩人相隔很遠彼此望着。
粘膩腥甜的味道被微風帶着傳進梁祝的鼻腔,她聽到他們刻意控制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