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神鹿或者她去拿鑰匙,就護不住身後的這些動物,如果不去拿,隻能和這些人拼了。
一時之間,她看着眼前人山人海,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而且,神鹿受傷了,她餘光看到她肩膀處的傷口,本來鮮紅的血液已經變得粘稠發黑,像是沁了一層濃濃的膠質物。
但是,随着神鹿反抗的動作,她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新鮮的血液于來不及凝固的傷口中滲出,順着本該雪白的襯衫往下流。
她和神鹿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神鹿蒼白的唇對她一笑,随即移開目光,看着鐵絲網:“等會拿到鑰匙之後就跑。”
“沿着昨天的路一直往前跑,就能到達九龍山。”
梁祝紅着眼眶質問:“什麼意思,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
神鹿看着她,也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看她。
她這才發現梁祝眼角那顆不明顯的淚痣。
以前她從來沒有注意過。
隻是現在那顆淚痣在她的眼中越來越黑,越來越明顯,直至把這顆淚痣加入她記憶中梁祝的樣子。
神鹿沒有回答她,而是拿着手中斷了一半的棍子看向羅村的人。
突然,冰涼的手被一雙溫熱的手心包住。
梁祝知道她要做什麼,現在兩人都已經筋疲力盡,跑不了多遠,追上隻是早晚的事,但是神鹿可以給她拖延時間。
她轉而攥住神鹿的手腕:“不,要走我們一起走。”
可是,神鹿用力甩開她的手,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放開。”
“我去拿鑰匙,你自己小心。”說完就要走。
如此陌生又熟悉的語氣讓梁祝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當時她腆着臉貼上去要帶神鹿去醫院,那時怎樣冷言冷語都沒關系,但是現在她聽着這些話卻有些難受,不知道哪裡難受,但是被這麼冷不丁說了一句,她本來高昂的心情瞬間低落了許多。
轉眼間神鹿已經朝村長沖過去。
那些普通人攔不住她,也阻擋不了她的腳步。
“神鹿!”梁祝嘶啞地喊了一聲。
而此時,她話音剛落,就聽到邊牧朝鐵絲網外面叫了起來。
“汪、汪、汪——”
“有人來了。”
邊牧的叫聲不似昨晚悲戚,聲音裡都透露着歡快與興奮。
是不是他們來了?
梁祝激動地往外看去。
密林之中,人未到,她率先聽見一陣老虎的吼聲,磅礴的叫聲帶着千軍萬馬之勢,突破鐵絲網傳到羅村每個人的耳中。
與此同時,神鹿奪到了鑰匙。
老虎踱步慢悠悠從灌木叢後面走出來,它龐大的身驅馱着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女人,女人紮着高馬尾,穿着一身運動裝,手裡拿着一把長刀,唇角浮着淡淡的嘲諷,眼底滔天的恨意絲毫不加掩飾,投向鐵絲網後面那群人。
銀栗。
躲在鐵門旁邊的動物自覺往後退開,銀栗不知道從口袋裡拿了什麼,手腕輕輕一揚,往對面抛了什麼。
梁祝下意識伸手接住,再一看,手心裡赫然躺着一枚鑰匙。
她擡眸驚訝看向鐵絲網對面的人,又隔着人群看了一眼遠處的人,随後把目光收了回來
“呵~”
銀栗輕笑了一聲,極淡的笑意随風而逝,她從老虎身上下來,目光卻絲毫不曾從羅村的人身上移開。
“開門。”她說
銀栗跟老虎說了幾句話,那隻老虎就走了。
她看着梁祝開鎖的動作,目光掃過羅村所有的人,那群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竟也沒有阻止梁祝把門打開,下一秒,銀栗提着刀就輕松走了進來。
“謝謝,這裡沒你們的事了。”她對着梁祝和神鹿露出一個發自内心的笑容。
這個笑容如此明媚,其中摻雜了感謝、開心、釋懷、肆意以及外人難以分辨出的脆弱。
裡面摻雜了太多感情,以至于銀栗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扭曲,但是此刻的場景卻深深印在了梁祝的腦海中,這個明媚的笑容像是從來沒有經曆過那些事情,最純粹的銀栗。
銀栗見兩人杵着不動,她又說:“回去吧,有人來接你們了,那人說要等你們一天,一天之後就會離開自由之國。”
這句話果然有用,梁祝反應過來,問道:“是誰來了?”
銀栗挑了一下眉:“不知道,自由之國出事了,路上小心。”
鐵絲網大門打開以後,動物們都逃走了,那她就沒必要再和這群人糾纏。
梁祝獨自走出鐵門,遠離羅村的範圍,她現在可能知道銀栗為什麼會抓那兩個男人了,知道她來這裡做什麼,也能猜到她曾經經曆過的事情。
她離開之前,聽到背後傳來銀栗的話:“女人别在這裡礙事,我隻殺……”
……
那隻老虎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們,梁祝下意識往後看,直到看到神鹿的身影,随後她又賭氣似的轉過頭,腳下速度卻慢了下來。
而神鹿自覺加快步伐,越過她,往老虎身旁走去。
“吼吼吼——”
是銀栗讓老虎帶她們回去的。
神鹿跟站在身後沒有過來的人說:“别怕,它——”
“它沒有惡意,”梁祝打斷她,低眸往外舒了一口氣,緩緩說,“我知道。”
她最擅長的就是自我攻略,知道當時神鹿是為了自己好,所以她不應該難過,跟她無端怄氣。
“走吧。”她藏了藏微微顫抖的手。
*
回去的路如此漫長,梁祝連力氣都沒有了,她意識逐漸模糊,身體緩緩後仰,靠在神鹿懷裡,隻能夠感覺到身邊好像有什麼在動,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慢慢陷入昏睡的狀态。
因為兩人身體虛弱,意識逐漸變淡,老虎不敢跑得太快,所以等她們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
……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邊“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梁祝睜開眼睛,幾架飛機從頭頂飛過,樹上的葉子被狂風刮起,朝天空怒吼。
這時,她才對于銀栗和她們說的那句話有了切實的感受。
自由之國出事了。
把人吸引來了。
兩人從老虎身上跌落,梁祝的胳膊碰到了地上冰涼的粘稠之物,不用觀察她就已經知道,那是血。
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鮮血,頭頂直升機噴灑下來的藥液像是毛毛細雨,在她的睫毛上附了一層細珠。
神鹿扶着梁祝站起來,看着曾經安靜祥和的榕樹下,此刻卻躺着滿地的動物屍體。
“發生了什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頭頂的直升機,因為榕樹的遮擋,她們不得不先去别的地方,不然上面的人看不到。
“動物發狂了。”神鹿捏了捏眉心。
“你先在這裡等着,”梁祝餘光瞥見神鹿臉色慘白,似乎要站不穩,不知道回來的路上她睡過沒,“我去看看他們還在不在。”
“嗯。”神鹿點點頭,“小心。”
這裡離她們住的地方并不遠,梁祝邁着沉重的步伐,額頭布滿汗珠,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失去知覺,她一邊擦汗一邊控制着自己的速度,生怕自己一跑快,就會向前跌倒。
野獸痛苦的嘶叫聲不斷在耳邊作響,動物們接連倒下,有的是相互撕咬,有的則是因為天空灑下來的藥液。
“尹蘇——”她看着木門上野獸爪子劃過的痕迹,猛地推開門,眼睛在昏暗的環境下适應了一會,才看清屋内的景象,裡面什麼都沒有,連她自己的背包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