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空空如也,兩人的東西都已經不見了。
地上的睡袋淩亂地鋪在地上,再結合木門上的抓痕,想必昨晚的自由之國也不會平靜。
既然尹蘇已經走了,那其他人的房間也沒必要再去看。
她在回來的路上睡了一覺,雖然一路颠簸,體力還沒有恢複,但現在至少精神好了一些。
她沒有在木屋裡多待,即刻離開去找神鹿。
傍晚将至,森林裡傳來各種動物瘋狂的哀嚎聲,回去的路上聽得她心驚膽戰。
路上哀鴻遍野,動物們死的死,逃的逃,明明昨天晚上還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今天卻已經變成了煉獄。
……
她趕回去的時候沒有在原地看到神鹿的身影,結果剛一轉身,就聽到旁邊重物落地的聲音,灰塵飛入鼻腔,她猛地咳嗽了幾聲,滿眼通紅:“神鹿!”
她連忙去扶神鹿,可是見那人猛地瞪大眼睛,拉過自己的手腕,霎時擋在了前面。
神鹿帶着梁祝滾落在地,堪堪躲開了一頭狼的攻擊。
那頭狼雙目猩紅,滿嘴獠牙,沾着透明的粘液,墜在嘴角幾欲滴落,在看到梁祝的瞬間,身上的毛猛地乍起,毫不猶豫朝她撲過來。
兩人迅速從地上站起來,手無寸鐵,精疲力竭之下,隻能跑着往後躲,梁祝雙目快速巡視着四處,最終在幾米外鎖定了一根纖長的木棍。
“神鹿,我去拿木棍,”她一邊說,一邊跑,“你小心。”
失去意識的動物最難對付的一點就是體力好,不知累,以生命為代價打敗比自己弱的動物。
原本它是害怕神鹿的,但是現在神鹿站在那裡就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可以說毫無威脅,要不是身邊還有危險未清除,她可能早就倒下去了。
然而,這邊梁祝剛走,那頭狼的目光就緊緊盯着她不放。
在它的視野中,天然想要去抓移動的事物,更何況她這個移動的動物誘捕器。
不過,神鹿半路攔住了它,她眼中的動物出現了重影,視線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但她還是下意識擋住了那頭狼。
她現在打不過那頭狼,隻能盡力和它周旋,不成想,真如她所願,那頭狼放棄梁祝,轉而攻擊她。
另一隻完好的手臂被狼輕松咬住,剛撿到木棍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的梁祝站在遠處眦目欲裂。
不,不要——
她用盡全力往這邊跑來,神鹿因為她被老虎咬過一次,她不能讓她另一條手臂再留疤。
她跑得太快了,沒有注意腳下,下一秒,手裡的木棍脫手,整個人往前栽去。
她眼中硬生生跌出生理性的淚水,來不及多想,她再次爬起來,撿起木棍朝那頭狼襲去。
“嗷嗚——”
那頭狼感受到外來的威脅,猛地甩開神鹿,轉而朝向她。
梁祝逼着自己看着面前的野獸,餘光注視着被甩到遠處的身影。
下一秒,神鹿爬起來,來到她面前,一隻滿是塵土的手握住了她手裡的棍子:“讓我來。”
梁祝作為人類,對于野獸有天然的恐懼,她知道木棍在自己手裡發揮不出多少效用,剛想松開——
“你先走。”神鹿在後面又加了一句。
梁祝本來要松開的手猛然握緊木棍,她皺眉看向她,什麼意思?又是叫她先走?她們之間經曆過那麼多,她還是沒有把她當成真正的同伴,遇到問題就下意識叫她走?
神鹿見她不松手,不明所以地去看她。
梁祝固執地沒有看神鹿。
“梁祝,”神鹿着急了,語氣也強硬了不少,“給我。”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梁祝也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在神鹿幾次催促下,她最終松開了木棍,隻是悶悶道:“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她盯着已經變成血人的神鹿,眼圈發紅,哽咽道:“而且,我沒受傷,我可以把它引到空曠之處。”
從剛到自由之國時她就發現天空灑下的藥液不是尋常之物,明顯是針對那些發狂的動物,地上全是猛獸,人類不敢下來,隻能用直升機率先噴灑藥液,降低動物的戰鬥力。
神鹿看着她一副強忍着哭泣又極其委屈的樣子,心立刻軟了下來,她輕聲歎了一口氣,聲音幾不可聞:“嗯。”
但是梁祝偏偏聽到了,她頓時笑了起來,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
此時,天空中又發出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頭頂的葉子跟着亂舞,梁祝看向不遠處的懸崖,聲音歡快:“我們走吧。”
神鹿跟上去。
兩人小心地一步步慢慢往後退去,那頭狼就緊緊跟着她們走,既不攻擊也不放棄,隻是看着緩慢移動的梁祝。
幾番折騰後,終于來到空曠的地方。
“躲開——”神鹿快速說,兩人的速度幾乎達到同步,神鹿幾乎能猜到這頭狼下一步的攻擊動作。
頭頂黑壓壓的樹葉終于消失,一擡頭,晴空萬裡,碧海藍天,衣服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又是熟悉的海腥味。
“轟隆隆——”
恰好有一架飛機從上空飛過,灑下來的藥液如同毛毛細雨,落在兩人身上。
那頭狼沾到藥液後,身體猛然一抽,随即身體癱軟,似有不适。
它也察覺到了問題,下一刻,卻不受控制地朝兩人襲來。
“後退。”神鹿拉起梁祝的手腕往左後方退去,兩人踉跄地退了幾步,堪堪躲開那頭狼的攻擊。
狼停在不遠處像是垂死掙紮,但是藥液不會讓它立刻失去行動力,而是慢慢随着口腔腐蝕至全身,随着時間流動,它會抽搐得越來越厲害……
這頭狼瀕臨爆發,一雙血紅的眸死死盯着兩人。
她們已經被逼至懸崖,即使狼沒了自我意識,但是智力終究還是存在,所以最後掉下去的絕對不會是它。
神鹿感覺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潰散,四肢無力,身體機能支離破碎,反抗的力量都變得軟綿綿的。
她看了梁祝一眼,而那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狼身上,她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因為梁祝太過緊張,不知輕重,已經被攥得發紅。
“梁祝……”她的聲音微不可聞。
兩人打敗白石逃離了自由之國,進羅村把那些動物救出來,危難之際遇到銀栗,輾轉兩天,現在重新回到自由之國,再次回到了原點。
神鹿看着那頭狼,它同她一樣,被藥液腐蝕,逐漸失去行動力。
她沒有告訴梁祝,自己對那藥也有反應。
所以她和人類始終是不同的,那藥液透過皮膚深入骨髓,同時在逐漸激發她作為動物的本能。
她的身體被再次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因為現在哪裡都疼,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樣。
“梁祝……”神鹿的嘴唇一張一合,視野中那個急速跑來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神鹿——”梁祝哭着跑過來,一滴淚落在神鹿的臉頰上,在那人的注視下不甘地閉上眼睛,緊握住梁祝的手腕也垂在了地上。
梁祝吓壞了,她愣愣地盯了神鹿的手幾秒,随後擡手哆嗦地去碰神鹿的手腕,幾秒之後,脈搏依舊,她長舒一口氣,突然毫無預兆地大哭起來:“神鹿……”
她太着急,也太害怕了,沒有注意到神鹿眼角晶瑩。
她怎麼會死,她是不會死的,她那麼厲害……
猶如劫後餘生,她滿頭大汗,但盡情發洩自己情緒的那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釋放。
現在隻剩下她自己了。
可是那頭狼依舊不依不饒,不知什麼刺激到了它,突然暴起朝她沖了過來。
梁祝連忙用手背抹去眼淚,拿着木棍決絕地看着那頭狼。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