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跟着神鹿一起去看，隻是剛一擡頭，整個人僵在原地，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閃現到她們面前的人。
“梁、祝。”人魚穿着一身黑色的運動裝，他的頭發也剪短了，深邃的五官被晨起蒙蒙霧氣擋住，玩味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暧昧不明的語氣仿佛順着梁祝腰側爬上她的後背，一時間讓她動彈不得。
神鹿一隻手握住梁祝的手，剛剛柔和的表情此刻變得異常冰冷，薄唇毫無感情地吐出兩個字：“滾開。”
人魚看到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相握的雙手，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和那晚在海邊休憩時他柔美的歌聲不同，仿佛是看到了什麼搞笑的事情，他眼中的欲望絲毫不加掩飾，上下打量着梁祝，話卻是對着神鹿說的：“好手段，把她變成你的人再吃掉……”
下一刻，人魚露出滿嘴尖牙，梁祝頭皮發麻地瞥過頭，腦海中浮現出人魚撕扯生肉的場景。
她聽到他說：“那一定很爽。”
人魚身後跟着幾個梁祝不認識的人，隻是那幾個人的目光也是肆無忌憚落在她身上。
神鹿攥緊拳頭，死死盯着人魚，握着梁祝的力道也不覺加大，直聽到骨頭一陣咔嚓聲，她才感覺到手中人的已經臉色慘白。
“對不起……”她趕緊去查看梁祝的情況，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她真的相信人魚的話。
“沒事。”梁祝看着人魚接二連三的挑釁，氣得發抖，可是她現在隻能看着，她知道這就是赤裸裸的現實，如果自己不成長，不變強，空有一身奇怪的血，大自然隻會更快地将她淘汰。
她厭惡人魚，連同他臉上這副姣好的皮囊也變得惡心，也不想和他費口舌之争，顧林下說過，開元不允許私鬥，她想要拉着神鹿走。
可是神鹿站在原地不動，周身氣勢突然變得有些駭人，眼底已經泛起紅血絲。
梁祝不自覺放開她。
人魚偏偏嘴賤，覺得挑釁梁祝，看她生氣是一件非常令人開心的事，他繼續作死地說：“有點想念尹蘇，如果她見到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吃驚。”
梁祝擡起的腳陡然落下，本着不惹事的态度她要拉神鹿走，但是現在不是她想不想走的問題了。
下一秒，她收起溫和的表情，面若冰霜看着眼前還在試圖挑釁她的人。
緊握的拳頭止不住地顫抖，她不能沖動，可是看到人魚嬉皮笑臉的樣子和他身後那些走狗，她第一次想要親手殺了他，撕碎那張假面。
“别動她，”她的聲線也跟着有些發顫，但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強撐着說，“有本事找機會先吃了我。”
“不然，我會先殺了你。”
現在放寒假，尹蘇已經回家，至少今年人魚不會對她有威脅。
但是，他已經知道她們在江海師範大學，她知道，開元就像關不住神鹿和姜鷹一樣，同樣關不住人魚，他們不出去，隻是不想出去，不是不能出去，如果顧林下有一天真的攔不住他，遲早會出去禍害社會。
神鹿看着人魚，像看死人一樣看着他和他身後的人，聲音幾近威脅：“她是我的人，最好不要起不該有的心思，你們知道，開元攔不住我。”
下一秒，神鹿剛說完，就已經沖出去，還未等人反應，她掐着人魚的脖子，逼着他遠離人群，手指緩緩收力，在無人看到的角落，眼底變得血紅一片，隻用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威脅道：“掐死你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不信你試試。”
“我違反了開元的規則又怎樣，”血紅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情感，“顧林下能把我怎麼樣？”
人魚驚訝地看着她，不可置信道：“你……”
這是他第一次與神鹿正面對上，顧林下警告過他不準惹事，本來他也想和神鹿打一架，試試自己如今的水平，但是礙于顧林下的威脅，他隻能放棄。
神鹿将他松開，眼底血紅褪去，變回了人類的眼睛：“你最好閉嘴。”
她嫌棄地用紙巾擦了擦手。
這時，姜鷹和小灰也來了，見到這邊劍拔弩張的氣氛，小灰快步走到梁祝身邊，姜鷹則站在兩方之間，沉默地看了一眼。
神鹿已經放開人魚，梁祝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神鹿搖搖頭：“沒事。”
知道人沒事，梁祝才故意挖苦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敢單挑人魚，你不怕受傷嗎？他的血——”
神鹿看了她一眼：“對我沒用。”
梁祝的話被堵在半截，不上不下好一陣憋屈：“……你。”
她不打算理她了。
神鹿偏偏加了一句：“傷不了我，反而對我有用。”
梁祝這下徹底無語了，她說話怎麼火藥味這麼重，大言不慚。
人魚和他身後幾個人盯着這邊，小灰自動躲到她身後，梁祝發現這裡好多動物似乎都很害怕人魚，可能動物天生能夠感知危險與惡意，人魚嗜血成性，喜食生肉，也讓不少動物對他敬而遠之。
但是人魚顯然對神鹿很忌憚，剛剛那一下連她都被吓到了，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
而且兩人看上去武力不相上下，但是沒有真正打過，誰都不知道結果，這也是一個讓人魚一直在開元橫的原因。
*
因為一個插曲，幾人間的氣氛一直沉默着，小灰和姜鷹自動往兩人這邊走過來，于是很快操場上就形成了自己的圈子。
人魚和他身後的那些人一起，他們四人一起，其他人三三兩兩又分為許多個組合。
在沒有歐陽流丹的指引下，大家自覺訓練。
“小灰，我有件事和你說，”梁祝看了一下四周，拉着她假裝散步，小聲問道，“你是不是經常在實驗室和動物們接觸？”
小灰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還是點點頭：“嗯，它們對我不排斥。”
梁祝沒有看她，而是裝作無意掃過遠處的攝像頭，輕聲說：“幫我看着它們，如果組長對它們做什麼，告訴我。”
“好。”小灰沒有問為什麼，而是答應了下來，那畢竟是她的同類，而且她相信梁祝。
“對了，這件事别和其他人說，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灰鄭重地點點頭。
囑咐好所有事後，梁祝的好心情還是沒有恢複，為了盡快忘記這件事，她主動走過去，找話題問神鹿：“我們該怎麼訓練？”
神鹿還在思考她剛剛和小灰說了什麼，有什麼是自己不能聽的。
梁祝見狀：“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就去問别人了。”
神鹿無奈，歎了口氣，拉住她，趕忙說：“我說，你别去。”
梁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說。”
神鹿感覺自己真是欠了她的：“她讓我們記住一句話。”
梁祝捧場道：“什麼話？”
神鹿：“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梁祝看向小灰：“……”好熟悉的詞。
小灰不明所以，一臉認真地聽着。
梁祝：“……”看來小灰也不知道，一看就是平時沒認真聽講。
她隻能繼續捧場：“老祖宗說得對，繼續，神鹿老師。”
神鹿不好意思撓撓頭，臉色微紅：“……”叫老師怪不敢當的。
看兩人都期待地盯着自己，姜鷹站在一旁，其實也在默默聽着，她隻能繼續複述歐陽流丹說過的話：“末世中誰的武力強誰就有話語權，除了将自身速度練到最快之外，還需要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也就是……”
“也就是鍛煉自己的五感，”歐陽流丹的聲音在腦海中重現，“視覺、嗅覺、聽覺、觸覺、味覺。”
“你現在的速度已經很快了，雖然隻達到一個及格線，但還是要嘉獎一下。”
“除了速度，你的五感也在進化，末日初期是世界最亂的時候，動植物同樣會快速完成進化，且比人類進化得更快，這時如果你想要在混亂的末世不被殺死，就要時刻注意周圍所有生物的動向，在那些想要殺你的東西之前率先殺死它們。”
“動作要穩準狠，迅速，再次記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在此之前，你要察覺到危險在何時、何地、何方，以什麼形式攻擊過來。”
“比如說，有的植物具有緻幻作用，散發出來的信息素無色無味，一旦吸入，就會陷入昏迷，這就需要你的觀察能力和嗅覺以及判斷力，此地是否适合緻幻植物生長，你所站的地方能否及時躲避突如其來的攻擊，有了初步的判斷你才能扭轉乾坤，更好的把劣勢轉化為優勢。”
……
神鹿說得磕磕絆絆，把記憶中歐陽流丹對自己說的幾乎一句一句複述出來，不過，說到底還是要針對性訓練，而提前進化也讓她有更多的時間适應末日環境。
“不過，末日何時來臨，以什麼樣的形式，動植物以及人類會進化到什麼程度都不得而知，現在隻是根據你們的身體情況大緻推測末日後的可能。”她記得歐陽流丹曾經跟自己這樣說過。
聽完這些話，梁祝看着眼前的操場，來這裡鍛煉，除了鍛煉身體素質，應當就是提升速度。
“神鹿，你現在速度如何，”還沒等神鹿回答，她又好奇問，“小灰，你呢？”
神鹿看着梁祝的後腦勺，後槽牙都給她咬碎了：“……”
小灰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她剛變成人，還不習慣現在的狀态，正在适應中。
梁祝又看了一眼姜鷹，姜鷹看向她，梁祝又把頭轉回去：“神鹿，你呢？”
生怕她再不理自己，神鹿沒多廢話，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秒表塞在梁祝手中：“你可以給我計時，100米來回。”
梁祝握着手中很輕的物什，迎着早晨的太陽擡頭看向神鹿，盯了她一會，突然問：“你是因為鍛煉才把頭發剪短了嗎？”
短發少女在逆光中回頭，柔軟的頭發被太陽映成了耀眼的金黃色，高高瘦瘦，最是青春年少的模樣：“嗯。”
梁祝沒說什麼：“你先去坐一下熱身運動吧。”
看到神鹿準備，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往這邊看過來，之前看過歐陽流丹給她計時，但還是忍不住湊熱鬧。
神鹿腿部很有力量，這她知道，而穿着一身黑色更顯得她又高又瘦，極具美感，連露在外面的蔥白手指都骨指分明，一身清冷，充滿禁欲之感。
不過一會，她身後圍了很多人，有的人甚至覺得看不真切，已經圍在跑道四周，梁祝站在人群中，緊緊握住秒表，試圖留住上面殘留的體溫。
她看着神鹿的背影，想起昨晚的場景，她就是這樣抱着自己，她躲在她懷裡背對着她，兩人之間隻是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将自己身體的溫度源源不斷傳給神鹿，神鹿可以肆無忌憚地看她，但是自己卻看不到她。
似是等了很久都沒有等來起跑的口号，神鹿突然回過頭來，猝不及防間，兩人四目相對，梁祝被抓了個正着，但是這次她沒躲開，回以微笑，起聲問道：“準備好了嗎？”
神鹿同樣沖着她笑了笑，随即回頭：“好了。”
下一秒，起跑口号與秒表計時同時響起，梁祝的聲音在莫名安靜下來的操場中顯得格外清晰：“預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