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受的傷不是很嚴重,主要是内傷,而且腹部被白色毛發所覆蓋,看不清具體的受傷情況。
不過,神鹿本身恢複力強,夏影給她簡單處理後,兩人便回去了。
傍晚的夕陽将落,一半浮在地平線上,把她們的臉照得紅彤彤的,頭頂鳥兒盡散,兩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長。
一路無言。
比賽完一周之後,臘月二十五,開元放假。
關于人魚在操場上說的話,神鹿隻字未提。
兩人回到房間後,梁祝也特意避開了神鹿不願意提起的話題,主動說:“今天先不要洗澡了,用毛巾擦一下身體吧,你受傷的地方不能碰水。”
見神鹿一直盯着自己,也不說話,此刻她的表情和第一次來508時簡直如出一轍。
那時神鹿為了救江東琰和周臨與,下樓阻止藏獒,并因此受傷,回到學校後,身上沾滿了血,雙臂撕裂不能動,她隻能親自給她洗澡。
可是現在神鹿的手臂可以自由活動,且沒有外傷,但看着那“委屈”的眼神,還是情不自禁問出了口:“需要我幫忙嗎?”
她以為她不會答應,因為她從來沒有讓她看過身上的毛發,但是神鹿低眸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道:“好。”
梁祝一愣,笑容綻開,随即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神鹿的頭發:“這次怎麼啦,這麼痛快?”
神鹿沒有說話,主動躲開她的手:“沒有。”
梁祝一愣,笑容僵在唇角,随後不留痕迹地将手收回去。
“你先進去吧,”她轉過身,“我去給你準備衣服。”
“嗯。”神鹿獨自往浴室走。
兩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聽到浴室的門打開又關上,梁祝才站在衣櫃前停下來,她抓着衣櫃門,看着剛剛被神鹿躲開的那隻手,好像又回到兩人一開始相遇的時候,那時,她也不喜歡自己的碰觸。
……
等梁祝準備好衣服走進浴室的時候,裡面的人已經脫了衣服,正背對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動靜,神鹿緩緩轉過身。
頭頂白色的燈像是博物館裡打在文物上的照明燈,恰到好處地将她的身體展現在她面前,看着身上因為實驗留下的痕迹,靜靜訴說着她這一路走來的艱辛。
再次看到神鹿的身體,梁祝卻下意識将目光移開,抓着衣服的手指微蜷,狹窄的浴室裡,逐漸将她的呼吸放大。
她看到了。
看到神鹿兩條細白有力的胳膊處與她身上如出一轍的密密麻麻的針孔;看到她上身覆蓋了一層細軟的白色毛發;看到那些毛發似乎有些害羞地蜷縮着,将她的整個身體包裹;看到她如玉般的肌膚,被燈光照得越發耀眼;看到她捶在身側細長白嫩的手指,骨指分明……
“我準備好了。”
她聽到神鹿說。
梁祝抿唇,趕緊走過去:“好。”
……
浴室裡熱氣氤氲,磨砂玻璃一點點被水蒸氣所覆蓋,神鹿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響,好像要沖出胸腔,可是她不想掩飾,她想讓她知道,想讓對方聽到。
梁祝将毛巾用熱水打濕,走到神鹿面前,擡起頭,卻猝不及防對上眼前人的目光,頭頂的光有些晃眼,她低下頭不自然道:“我先幫你擦一下脖子,你……”
話還沒有說完,神鹿主動俯下身,湊過去,她隻要微微轉頭,就能碰到梁祝發紅的耳廓。
熱毛巾覆蓋在神鹿纖細的脖頸上,緩緩在她肌膚上滑過。
兩人靠得極近,燈光下的身影近乎交纏,梁祝感受着耳邊灼熱的呼吸,怕自己控制不住率先逃離,加速給神鹿擦完,又轉身去清洗毛巾。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不争氣。
神鹿用近乎占有的目光盯着她有些單薄的後背,聽着她急促的呼吸聲,視線一直跟随着她。
梁祝開始給她擦身上的毛發,又細又軟幹幹淨淨的毛發全部聽話得順着她的動作而動,有時還會調皮一點,輕輕裹住她的一根手指,不想讓她離開。
神鹿一直低頭看着梁祝,看着她時不時眨動的睫毛,看着她瓷白的肌膚隐入領口之中,看到她脖子上自己曾經留下的淡淡的痕迹……
梁祝走到哪,她就盯到哪,好像看不夠一樣,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擡起頭問她:“為什麼一直看着我?”
神鹿實話實說:“害怕你消失。”
手下的動作一僵,梁祝愣住,因為剛剛神鹿躲閃的動作,她的心情還處在谷底,所以她躲開自己不是嫌棄麼……不是厭煩麼……
神鹿看着她又說了一遍:“我害怕你會消失,害怕你會跟别人走,害怕我的身體……”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毛發。
現在她的腦子裡全是人魚跟她說的那句話,還有顧林下看梁祝的眼神。
“你最近一直很疲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從來都不跟我說,”神鹿看着她,“你可以試着告訴我。”
“我可以為你去跟蹤人魚,也能做其它的事,隻要你告訴我。”
面對神鹿的突然自陳,梁祝低眸不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如何說那些事。
“梁祝,”神鹿有些着急道,“我心裡很不安。”
“我害怕會發生一些難以掌控的事。”
梁祝将毛巾收回去,她低下頭,抿唇不說話。
神鹿沒有催促她,隻是安靜地等着。
浴室内,不知什麼時候冷下來,玻璃上的水蒸氣化作水珠緩緩滑落。
梁祝歎了口氣,淡淡道:“顧長風是不是找過你?”
神鹿眉頭微皺,雙唇動了動,最終沒有辯駁:“是。”
他是找過她,就在她送出工資卡的前一天。
梁祝問:“那你能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什麼嗎?”
想起那天的事,神鹿攥緊拳頭,偏頭不肯看她,也不肯再說話。
她不想讓她聽那些侮辱她的話。
過了一會,梁祝輕輕一笑,溫軟的聲音傳出來:“他是不是說沒人能逃得過錢的誘惑,說過更難聽的話,所以你那天來給我送卡?”
神鹿沒有回答,隻是默不作聲看了她一眼。
“他這種窮兇極惡之徒早晚會被抓起來的,不要答應他任何事。”
神鹿主動解釋:“我沒有答應他。”
“但是……”
但是,那天,她越過保镖的重重防護,來到顧長風面前,她挑釁地看着他,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瞬間的失态。
“他忌憚我。”
神鹿小聲道:“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我那天不該沖動,可是他說話很難聽。”
細細一想,神鹿才多大,變成人也才剛成年而已,面對顧長風的威脅與試探,她也會頭腦一熱,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梁祝搖搖頭,笑着說:“不怪你,我怎麼會怪你呢,你是為了保護我。”
“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這樣,我們隻有往前走。”
梁祝轉身接了一點熱水,将毛巾重新打濕,繼續擦還沒有來得及擦完的部分:“那你能告訴我,剛剛為什麼要躲開我嗎?”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碰你?”
略顯卑微的聲音緩緩傳到神鹿耳中,她連忙否認:“不是的,沒有,我剛剛……”隻是想到你天天和顧林下相處……就心煩。
見人欲言又止,梁祝問:“是因為今天在操場上人魚跟你說的話對嗎,涉及到了我。”
神鹿抿唇,想起心中重複了千萬遍的話:梁祝和顧林下有秘密。
最終,她還是猶豫道:“你和顧林下……”
她還沒有說完,梁祝就打斷她:“我和她沒有任何關系,現在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
後面她說了人魚在實驗室威脅自己的事,沒有說那個夢,也沒有說她打加強針劑的事。
她覺得沒必要說了,因為,她們要離開了。
“有些事情,等我拿到最後一樣東西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