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最終還是和卡帕斯一起走進了那家咖啡館。
咖啡館裡的人并不算多,普通民衆看到克裡斯和卡帕斯身上的法師長袍,都自覺對二人進行避讓,這讓卡帕斯很容易就選中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食物上桌後,卡帕斯忽然驅動法術力量,将二人的對話與外界隔絕開來。
“時間有限,你想說什麼就快說吧。”克裡斯一點也沒有因為卡帕斯的舉動而感到意外,甚至從容不迫地将剛剛叉起的食物繼續喂進了嘴裡。從卡帕斯要求和他到這家咖啡館裡坐坐時,他就已經猜到了對方的目的。
卡帕斯看了一眼克裡斯一眼,神情慢慢變得嚴肅:“克裡斯殿下,前段時間我有點忙,來不及提前找您互通消息。您不該答應霍朗做他的學生。”
克裡斯重新切了一塊面包:“霍朗是廷内的親皇派,讓我做他的學生也有皮埃爾二世的意思。我現在沒有拒絕的資格,除非打算投效戴納黨——可我身上流着卡斯蒂利亞家族的血,戴納·勞倫斯對我來說比霍朗·奎恩更危險。所以,這不是我答不答應的問題,選擇權不在我。怎麼,你是發現霍朗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雖然戴納也曾告訴過他一些,在安瑞克的事件裡,霍朗可能存在的陰暗面,但他對戴納的信任畢竟有限,在親眼見到相關的證據之前,他不打算得罪霍朗給自己找麻煩。
“霍朗·奎恩……”卡帕斯歎了口氣,似乎真的是在為克裡斯的處境感到擔憂,“我查過他的檔案,他的履曆并不幹淨。”
“什麼叫他的履曆不幹淨?”克裡斯不太理解卡帕斯的用詞。
“意思就是曾經一度,他在成為廷内法師之後,并沒有斷絕和塔外的聯系。”
卡帕斯對此舉出了個生動形象的例子:“還記得法穆鎮審判廷的史密斯·安德森嗎?他就是典型的‘履曆不幹淨’的法師,在塔外擁有自己的私宅、情人,不能将自己的全副身心獻給神,獻給教會審判廷。”
“可是審判廷裡有幾個法師是全心全意為教會做事的?”克裡斯皺眉,“誰能完全沒有自己的私心?你不是也說過嗎,近年來教會放松了對廷内法師的管控,即使知道了部分法師‘入世’的小動作,隻要不太過分,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那不一樣,”卡帕斯加重了語氣,“克裡斯,霍朗在坎德利爾的檔案是不完整的,他從前在地方審判廷任職時的檔案沒有轉過來。當然,隻看現有的、表面上的文字,他是個很完美的法師。可是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樣完美,這樣公正的法師,所以我用法術力量追溯了他在坎德利爾的履曆。我發現有人抹去了他檔案中的一些記載,而那些記載……你知道是什麼嗎?”
“是什麼?”克裡斯很給卡帕斯面子地發問。
卡帕斯微微前傾身體,壓低了聲音,這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陰暗:“是關于一位曾被審判廷内部查證過的,霍朗·奎恩在坎德利爾的情人。而且……那位情人的名字叫‘奧蒂列特’。”
“什麼?”克裡斯愣了一下,險些沒控制住聲調,“和現任大法師五人團之一的奧蒂列特女士同名?應、應該隻是同名,對吧?”
卡帕斯頓了一下,眸色深深:“我查過的檔案不隻是霍朗一個人的。您猜猜我在奧蒂列特的檔案裡發現了什麼?”
“什麼?”克裡斯覺得自己今天已經隻會問“什麼”了。
“奧蒂列特原本不叫奧蒂列特,”卡帕斯微笑,眼底卻沒有半分愉悅的意思,“她是在認識霍朗的一年後,改名為奧蒂列特的。”
克裡斯說不出話了。這樣的發展是他怎麼都沒有料想到的。
見克裡斯被這個消息震驚得徹徹底底,卡帕斯終于端起桌面上的冷飲潤了潤喉:“也許您會說,霍朗的私生活并不能代表什麼。這些事情也影響不到您以學生的身份跟他相處。但我想表達的是,他絕對沒有皇室想象的那樣安分。對于法師而言,世俗面的權力遠沒有強大的力量來得吸引人。霍朗和皇室結盟,絕非出于一個臣民對統治者的‘忠誠’。而站在一個法師的角度,皇室能給他的報酬也絕不能和他的付出等價。所以,他向皇室俯首,一定還别有所求。”
克裡斯認真考慮了一會卡帕斯的話,而後垂眸:“雖然奧蒂列特的事很令我震驚,但關于這一點,其實我倒是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這次輪到卡帕斯愣了一下。他還以為克裡斯真的被霍朗表現出來的溫和善意騙到了。
克裡斯“嗯”了一聲:“戴納·勞倫斯曾經也想勸我拒絕霍朗。雖然我并不完全相信他,但也在他的提醒下對霍朗留了個心眼。”
“戴納?”卡帕斯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沒想到他比霍朗接觸您還早……不過也正常。”畢竟戴納和霍朗是死對頭。
克裡斯埋頭将剛才因陷入震驚而有所冷落的面包解決完畢,又喝了口水,從容而滿足地擦過嘴,才重新将目光放到卡帕斯身上:“不對,你就沒有什麼别的話想說了嗎?”
“啊?”卡帕斯懵了一下,“我還應該有什麼别的話想說嗎?”
克裡斯用食指點了點桌面:“戴納說,安瑞克接到的那個羅德拉港灣的外省調遣任務,可能是霍朗故意擡到坎德利爾審判廷中央來的。”
“還有這種事?”
“你不是查了霍朗的檔案,還追溯了他的履曆嗎?”克裡斯理所當然地看着卡帕斯的眼睛,“你現在是坎德利爾審判廷中央最強的言靈法師,你不應該能将霍朗做過的、沒做過的事情,一一排出來嗎?我這是在向你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