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思考,德米特爾就猛地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克裡斯的傷勢。但很快,他又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多不穩妥,那雙園藝手套又有多不幹淨——因此,他在離克裡斯隻有半步距離的位置停下了,轉而皺起眉毛呼喚府上的仆傭:“沒看到三殿下受傷了嗎,不會先把人帶去包紮再過來叫我?”
“隻是點小傷,”克裡斯拒絕了仆傭過來攙扶自己的動作,表示自己還沒那麼虛弱,“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有點事情想問你。”
德米特爾已經脫下了自己的園藝手套,不容拒絕地按住了克裡斯:“不管你要問什麼,先進去包紮。”卡帕斯簡單的處理手法在他看來和完全沒包紮沒什麼區别。
克裡斯無法,隻能任由德米特爾強硬地将自己帶進會客室,直至傷口處理完全,才重新找到開口的機會:“你還記得伊斯頓男爵嗎?”
“伊斯頓男爵,”德米特爾難得親自上手觸碰這些藥水、繃帶一次,一時間還不知道它們原先應該放在什麼位置,因而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回答克裡斯的問題,“我記得,但是他不是死了三年了嗎?你還和他有交情?”
“我和他沒交情,是阿爾瓦伯爵和他有交情。”藥水嗆人的味道讓克裡斯打了兩個噴嚏。見德米特爾終于坐回到自己面前,他才重新擡眸,看向德米特爾深邃的綠瞳:“我聽說阿爾瓦伯爵和伊斯頓男爵曾經合作過一項生意,是一項對接科弗迪亞的進出口貿易。”
德米特爾放松身體,靠在了沙發靠背上。他和克裡斯容貌相似,但氣質上卻比克裡斯更多幾分銳利,比克裡斯更具攻擊性和壓迫感:“我倒也聽說過這回事。不過你來我這裡詢問關于這件事的問題……看來是從誰口中知道,伊斯頓男爵接觸過我,試圖說服我加入他們的事了?”
“沒錯,”克裡斯将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平放在沙發扶手上,“我現在懷疑他們的項目有問題,但伊斯頓男爵死了,阿爾瓦伯爵瘋了,審判廷擔心得罪貴族,畏首畏尾不敢強勢展開調查,三年前便草草封存了伊斯頓的事件檔案,相關貴族又遮遮掩掩,不肯向廷内法師提供關鍵信息,這件事現在陷入了一種僵局。”
德米特爾雙手交叉,微微皺起了眉毛:“這件事本身應該跟你沒什麼關系才對,你為什麼要費心費力地調查它,審判廷把這個爛攤子扔給你了?”
“倒也不是,”克裡斯不打算對德米特爾做太多沒必要的隐瞞,“隻是這一事件和某個邪惡組織有關,那個邪惡組織的事情跟我有關系。”
“邪惡組織,”德米特爾掃了一眼克裡斯受傷的肩膀,眸色微暗,令人看不出喜怒,“我不認為你有必要摻合不同法師勢力之間的恩怨,此類事情很明顯都關聯着巨大的風險。”
“德米特爾,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我們之間存在分歧,而無法達成共識的情況下,避開矛盾點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克裡斯敲了敲沙發扶手。
德米特爾冷笑:“但現在是你在尋求我的幫助,克裡斯,注意你的态度。如果你沒法真正說服我,讓我覺得給你提供信息才是對的,那我就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克裡斯沉默了一下。他和德米特爾的交流似乎每次都會發展成這樣,德米特爾每次都會莫名其妙地帶跑他的話題,莫名其妙的生氣。就好像……德米特爾完全拒絕和他的一切溝通。
但這次他問的明明是和他們兩個人都無關的,其他人的事:“我不明白你,德米特爾。是否告知我這件事相關的信息根本不會威脅到你的半點利益,也不對羅德裡格公爵府造成任何影響,除非你參與了事件。”
“如果你想的話,就當我參與了他們的事件,”德米特爾不為所動,“我沒什麼意見。”
克裡斯難得開始覺得有點生氣了:“什麼叫就當你參與了他們的事件,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有多嚴重?那個組織一手策劃了法穆鎮的邪祭……他們的成員幾乎個個都是瘋子,人命在他們眼裡比草還要輕賤。如果伊斯頓和阿爾瓦的事情真的是他們新的陰謀的一環,你知不知道又會死多少無辜的人?”
“是嗎?”德米特爾不躲不避地看着克裡斯憤怒的眼睛,神色依然平靜,“或許吧,但這一切是你應該考慮的問題嗎?你隻是一個剛加入審判廷的小法師,審判廷有那麼多職級與實力在你之上的大人物,貴族階級裡也還有那麼多實權政要,誰不比你更适合做‘拯救’坎德利爾的‘英雄’?”
“德米特爾,”克裡斯猛地皺起眉,“你什麼意思?”
德米特爾也終于提高了聲調:“我的意思是‘英雄’都是要付出犧牲的,你犧牲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