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爾求和般的輕聲細語讓克裡斯非常不習慣。他咳嗽了好幾聲才勉強裝出鎮定的模樣,“噢”了一聲:“這一點我大概也、也猜到了。不過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如果他們的生意真的不那麼合法,為什麼這件事會在坎德利爾的貴族圈子裡傳揚。伊斯頓男爵和阿爾瓦伯爵,以及與他們存在聯系的其他人,明明一直都在試圖遮掩跟那項生意有關的信息。”
德米特爾看他一眼:“是我做的。”
“什麼?”克裡斯沒明白德米特爾的意思。
“是我散播的消息,”德米特爾解釋,“因為我懷疑伊斯頓和阿爾瓦在被我拒絕以後,仍然找到了身份合适的第三位生意夥伴。他們的分工很明确,伊斯頓出力,阿爾瓦出錢和人脈,那麼第三人就隻需要出個擔保了——政治層面上的擔保。”
“政治層面上的擔保?可是縮緊進出貿易口是皇帝陛下主張的政令……”克裡斯皺起眉,卻又在一瞬間猛然跟上了德米特爾的思路,“你是懷疑,他們的第三人是葉甫蓋尼?”
德米特爾投向克裡斯的目光帶上了點贊賞的意味:“雖然我沒有明确的證據,但這是最合理的猜測。既然他們能找上我,就不可能不接觸和我政治定位相似,但人在諾西亞、手裡擁有更多實權的葉甫蓋尼。在我回到坎德利爾後不久,我就發現和葉甫蓋尼交往甚密的麥卡拉侯爵私下頻繁接觸阿爾瓦伯爵,但在明面上的一些社交場合,他們又似乎有意掩蓋他們相熟的事實。那場宮廷宴會上,伊斯頓被審判廷的克拉倫斯帶走以後,葉甫蓋尼表現出了不同尋常的慌亂,這一點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事後我刻意讓人放出了伊斯頓和阿爾瓦那項生意合作相關的消息。不出所料,我派去在麥卡拉府外蹲守的人手告訴我,葉甫蓋尼連夜召見麥卡拉侯爵,這讓我更加肯定我的猜測了。”
克裡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不管是這件事情和邪惡力量有關的後續發現,還是一開始就很容易看出來的,伊斯頓男爵和阿爾瓦伯爵那項生意存在不合法的風險的事實,都完全可以成為摻和進這件事裡的葉甫蓋尼頭腦愚蠢的佐證。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蠢貨居然能穩坐諾西亞帝國的皇儲之位二十多年。
克裡斯隻能搖了搖頭,強行甩開自己腦子裡“諾西亞沒有未來了”的念頭:“那……你不知道他們的生意内容,有沒有猜過它可能是什麼?”
“有,”比起葉甫蓋尼的短視、蠢笨,德米特爾倒是穩重、周密得令人心驚,“科弗迪亞和溫林頓目前正在交戰,以索德裡新洲當前的局勢,能讓伊斯頓、阿爾瓦他們願意冒着巨大的風險向科弗迪亞走私,笃定他們一定能從中賺取暴利的商品,隻有一種可能,克裡斯。”
克裡斯雖然一直隐約有點猜測,卻不敢真正去肯定那個答案。此刻聽到了德米特爾的表态,他才敢将那個名詞宣之于口。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克裡斯和德米特爾說出了相同的詞彙:“軍火。”
“他瘋了嗎?”克裡斯覺得自己那位大皇兄的想法實在有些令人難以理解,“諾西亞在科弗迪亞和溫林頓的這場戰争中一直持中立态度,為此,科弗迪亞和溫林頓才都默認讓諾西亞遊離在戰局之外,不将子彈投放到諾西亞帝國的土地和諾西亞人民的頭上。他在這種時候向科弗迪亞走私軍火,一旦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他身為諾西亞的皇儲,溫林頓政府難道不會覺得這一切是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進行的,諾西亞明面上保持中立,暗地裡卻在為科弗迪亞提供戰略支持嗎?”
“我也是這樣想的,雖然我們的皇儲殿下本人卻似乎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德米特爾歎了口氣,将克裡斯面前冷透的紅茶倒掉,又重新沏了杯新的,“但為了諾西亞的外交名聲,為了不讓諾西亞迫不得已,被卷入索德裡新洲的戰局,我不僅不能對這件事做過多的調查,反而還得處處提醒葉甫蓋尼、幫他遮掩。”
“可這件事不僅僅隻是一個外交問題,他還和邪惡組織有關,”克裡斯的眉毛越皺越緊了,“為什麼葉甫蓋尼他們向科弗迪亞走|私軍火的事件中會有邪惡組織的手筆?諾西亞境内是實行禁槍政策的,生産軍火的工廠都掌握在政府手裡,如果他們是對政府的工廠動了手腳,那這項罪名可不小。”
德米特爾停頓了一下,神色忽而凝重起來:“按照你的說法,他們這項生意裡有邪惡組織的手筆。那事情或許比你想象的最糟糕的情況還要嚴重。将現有的一切信息串聯起來後,它指向一種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可能性。諾西亞境内的邪惡組織打通了走|私軍火的渠道,還似乎有意影響索德裡新洲的戰争局勢,讓諾西亞也卷入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