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參和靈芝争搶的人多一些,烏靈參沒什麼人感興趣。步雲邪花了四百兩買了下來,四舍五入等于撿漏了,覺得總算沒白跑一趟。
台上賣出了幾台千機門的機關獸、一塊鲛绡,又有一把在東海遺墟裡發現的竹簡殘卷,上頭記載着一些修煉之法。這種東西收集很久才可能拼湊出原貌來,也未必是什麼有用的東西。賓客們對這些邊角料都沒什麼興趣,打起了呵欠。
一名女弟子端了個托盤上台來,司儀揭開了藍色的絲絨蓋布,露出一截半尺長的鐵棍來。
那根鐵棍泛着暗銀色的光芒,看不出有什麼用處,大多數人都對它不屑一顧。
段星河坐得久了,正有點走神。就聽步雲邪低呼了一聲:“星哥,你看那是什麼!”
“此物是漁民在望海郡的沙灘上發現的,蘊含着淡淡的靈力,上面刻着太阿二字,應當是兵刃的殘部……”
台上的司儀還在介紹,段星河等人已經睜大了眼,欠身往台上張望。其他人對這破銅爛鐵不感興趣,隻希望趕緊拍完了這件,看看後面還有什麼好東西沒有。
段星河看清楚了,果然是太阿劍的劍柄。他還以為這東西留在了原來的世界,沒想到它跟着自己一起掉在了海灘上。
段星河覺得有些可惜,道:“早知道當時我就在沙灘上多轉幾圈了,讓别人撿走了,還要花錢買回來。”
能再見到它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管有用沒用,這東西不能落在别人手裡。步雲邪低聲道:“今天能碰上就算咱們運氣好,趕緊拍下來!”
司儀道:“起拍一百兩銀子,有客官需要麼?”
大堂裡回蕩着他的聲音,沒人回應。步雲邪心中一輕,故意等了片刻才舉起牌子,道:“我出一百兩。”
司儀道:“還有沒有加價的,一百兩一次,一百兩兩次,一百兩三次,成交。”
司儀一掄小錘,這鐵棍就是他們的了。其他人費解地回頭看他們,懷疑步雲邪有收破爛的愛好。
于百川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對這個廢銅爛鐵感興趣,道:“你錢多燒得慌啊,做半個月任務才掙五十兩,為這破玩意兒要花一百兩?”
李玉真見不得他那副算盤精轉世的模樣,道:“那五十兩不是讓你拿去了麼,你怎麼還心疼起錢來了?”
于百川有點尴尬,道:“我就是提醒你們一句,錢不是大風刮來的,花的時候要慎重。”
周圍這麼多人,步雲邪也不想說太多,隻道:“我看着順眼,就拍下來了,有什麼問題?”
段星河随口道:“就是,掙錢不就是為了花的麼。我看這東西挺好的,裝個耙子還能當癢癢撓。”
旁邊的幾個散修忍不住笑了,有人道:“有意思,什麼東西都有人要,等明年咱們也去撿點破爛拿來賣好了。”
另一人道:“他們這兒的鑒寶師也不是好糊弄的,每年都有人來撿漏,說不定這就是什麼好東西,你眼拙看不出來呢。”
衆人說着話,台上已經捧出了壓軸的寶貝。場中的人注意力都集中過去,目不轉睛地盯着台上。一枚祥雲形狀的玉佩散發着淡淡的靈光,透出一股聖潔之氣。
司儀介紹道:“此物名叫清心玉,出産于蓬萊島玉礦,是用品質最高的玉石雕琢而成的。玉佩色澤純白無瑕,質地細膩通透,有清心凝神的作用。佩戴此物修煉能事半功倍,起拍價一百兩。”
各大宗門的人等的就是這個寶貝。蜀山的人舉了幾回牌子,價格很快就漲到了九千兩以上。一般人買不起了,長籲短歎起來。西頭包廂裡坐着的紫衣侯舉了牌子,追到了一萬兩。散修們雖然買不起,但瞧熱鬧不嫌事大,很希望那幾家有錢人好好鬥一鬥富。
千機門的裴少主舉了好幾回牌子,仿佛有些厭倦了。他淡淡道:“翻倍。”
他此言一出,場中衆人登時嘩然,紛紛議論道:“千機門果然财大氣粗,一出手就不同凡響!”
紫衣侯皺起了眉頭,仿佛在猶豫要不要跟。他旁邊那個少年将軍搖了搖頭,俯身跟他說了幾句話,似乎是勸他别太沖動,紫衣侯沉着臉沒回答。他是大新皇帝的姨表弟,母親是皇後的妹妹,父親是大新的翰林學士,家境十分富裕。天底下的寶貝隻要他喜歡,還沒有得不到的。
于百川雖然自己窮得很,看别人要破财了就特别興奮,低聲道:“打起來、打起來!”
他正猶豫間,那紅衣美人舉了牌子。她雖然每次都隻加一百兩,卻讓人十分惱火。今天有她搗亂,千機門的少主從頭到尾就沒順心過。
裴少主沉着臉,心想自己若是跟了,她還要咬着不放。還不如就此罷手,看她買不買得起。反正就是一塊破玉而已,總還能有代替的東西,沒必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司儀道:“兩萬零一百兩一次,兩萬零一百兩兩次,還有沒有要跟的?”
那紅衣美人有些意外,不知道千機門的人怎麼忽然不跟自己鬥了。她雖然故意跟他作對,但其實對這玩意兒沒什麼興趣,隻是主人派她來氣一氣對家,她便一直追着他不放。若是真花這麼多錢買了這小玩意兒,回去怕是要被主人訓斥。
那大個子低聲道:“紅玉姐,怎麼辦?”
那美人道:“慌什麼,又不是買不起。”
大個子道:“可是這也太貴了……”
紅衣美人的神色也有點凝重,這時候就見對面有人舉了牌子,卻是紫衣侯又加了九百兩,湊了個整,兩萬一千兩。
啪地一聲,司儀掄下了小錘,清心玉歸了紫衣侯。紅衣美人松了口氣,卻見斜對面的裴少主冷笑了一聲,露出了嘲諷的神色,仿佛在說:“今天算你運氣好,有人給你台階下,下次就未必有這麼走運了。”
紅衣美人哼了一聲,反正今天隻要讓他不痛快了,主人交給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她讓人放下了簾栊,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打算回去好好泡個熱水澡,往後還有别的熱鬧可瞧呢。
别家都在暗中較勁,隻有紫衣侯是正經來買東西的,還無辜被卷到了台風眼裡,高價接了他們的盤。李玉真啧啧兩聲,感歎道:“候爺真是個好人,若是沒有他,今天那兩家高低得打一架。”
拍賣結束了,步雲邪去買下了烏靈參和太阿劍的劍柄,揣着兩個錦盒出來了。衆人等在外面,于百川還是耿耿于懷,道:“九十兩買了個盒子,十兩買了二斤廢鐵。”
步雲邪道:“那是,一斤藕還有半斤洞呢,這世上坑人的東西太多了。于兄這麼個算法,夜裡經常氣得睡不着吧?”
于百川想了想,倒也沒有。反正他坑蒙拐騙的,給人畫的大餅疊起來都夠當枕頭了,自己永遠虧不着。
月亮升起來了,衆人一起往回走去。拐過一條街,就見前頭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白色的駿馬戴着黃金的挽具,車廂都是用沉香木做的。十來個黑衣侍衛挎着刀站在兩旁,氣勢逼人。
那些人好像在這裡待了一陣子了,不知道要等誰。李玉真一眼認出了那是紫衣侯的車駕,心裡咯噔一下子,小聲道:“你們先走,我繞個路。”
他轉身正要開溜,就見一名身穿錦衣的少年将軍從侍衛後面走出來,向他們抱拳行了一禮,道:“幾位道友請留步,我們有話要說。”
李玉真拿折扇擋着臉,藏在人群後頭,一副掩耳盜鈴的模樣。那小将軍卻看着他直笑,道:“玉真,我們都看見你了,還躲。”
李玉真沒辦法了,隻好上前來道:“宋兄,你在這兒堵我呢?”
小将軍道:“不是我,是你小師叔要見你。”
他說着話,一隻手掀開了車簾,紫衣侯從車上邁步下來。他緩步走到李玉真面前,面沉似水。李玉真一見他就像耗子見了貓,頓時老實了。他整了整衣裳,恭敬行禮道:“拜見小師叔。”
此人名叫司空懸,封号是太平侯。他跟大新皇帝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姨表親,皇帝便派了他替自己在太清宮修行。此人命帶華蓋,靈修方面很有天賦,年紀輕輕就獲得了大天師的稱号。因為常穿一身紫色的大天師法衣,又被人尊稱一聲紫衣侯。
他才三十出頭,雖然年紀不大,但做為皇帝的替身輩分不能低了。太清宮的掌教便認他做了師弟,讓門下的弟子都喊他一聲小師叔。
李玉真偷偷離家出走,太清宮找他找翻了天。今日被小師叔發現他在這裡,肯定沒他好果子吃。
李玉真縮起了脖子,已經準備挨罵了。司空懸的神色雖然嚴肅,也沒有斥責他,隻是道:“為什麼偷偷跑了?”
其他人也不敢說話,隻是站在一旁。李玉真自知理虧,低聲道:“我門派大比沒拿第一,我爹老罵我……我實在受不了了,就想出來曆練曆練,學好了本事再回去。”
司空懸知道他有壓力,道:“你爹說你也是為了你好。他是一派的掌教,一心想把衣缽傳給你,你不努力怎麼服衆?”
李玉真道:“我不行……小師叔你當掌教就挺好的,還是你來吧。”
司空懸微微皺眉,道:“還跟我貧嘴。”
那少年将軍笑道:“當掌教勞神費力的,司空兄愛自在,還是得你們李家人挑這擔子才合适。你們祖上不都出了三代國師了麼?”
衆人一詫,本來以為太清宮的掌教跟别處的掌教一樣,就是打坐修行,教教徒弟,沒想到還要當大新的國師。難怪他爹恨鐵不成鋼,對他要求這麼高。
一旦當了國師,舉手投足都要被更多人看着,肩上的責任重大。李玉真才十八歲,不想就這麼被拘束住,道:“他們當國師那是他們的事,我沒興趣。要不然你們讓我爹趁着年輕再生一個吧,我真不想再回去挨罵了。”
其他人忍不住笑了,司空懸沉下了臉,道:“胡鬧。”
小将軍道:“說正經的,你爹挺想你的。我好幾次見他在太清宮後頭的小湖邊站着,你小時候喜歡在那邊玩,是不是?”
司空懸冷冷道:“豈止,他為了摸魚還掉進去過,差點沒淹死。”
李玉真尴尬道:“小師叔,這麼多人呢……你别揭我短。”
司空懸道:“那你跟我回去。”
李玉真後退了一步,道:“我不,我剛出來呢,要是回去了我爹一定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再出門了。”
小将軍道:“那你想怎麼辦?”
李玉真道:“我跟這幾位逍遙觀的朋友在一起,大家互相照應,過得挺好的。等我曆練一陣子,把本事練好了就回去,好不好?”
司空懸沉默不語,小将軍見段星河等人跟他年紀差不多,一個個英姿勃發,都透着一股正氣。他覺得年輕人是該出來多見見世面,老是悶在道觀裡于修行無益。他道:“我覺得可以,說不定他在外頭曆練了這一陣子,就能擔當起大任了呢?”
“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司空懸闆着臉道,“自己家人扔外頭你放心,那你怎麼整天念叨你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