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了驿館,總算安全了。段星河剛吃了靈光仙芝,生怕浪費了,閉門打坐了一日夜,将靈力都納為了己用。這靈芝果然強大,他吸收了它的力量,就像一股清泉彙入了丹田。
他引導靈力修複了一些被煞氣侵蝕的地方,感覺身體很久都沒有這麼輕快了。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睜開了眼。難怪那些人要費這麼大力氣搶奪,一下子就增長十年的修為,誰不為它眼紅?
他休息了一日,隔天步雲邪過來看他,道:“怎麼樣了?”
段星河輕松道:“都吸收了,感覺不錯。”
他的身體穩定了,精神狀态也好多了,有點在青岩山時的感覺。步雲邪摸了他脈搏,道:“身體比以前調和多了,沒白跑一趟。”
他之前還擔心在外颠沛流離的,段星河體内的煞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發作。吃了這靈芝之後,他體内的正氣明顯增強了,短時間之内應該不用擔心煞氣的事了。
驿丞從外頭過來,道:“段大人,上午有人來打聽你的事。你說不見外人,我就說你不在。”
段星河道:“什麼人?”
驿丞道:“好幾撥,一個矮矮胖胖的頭陀,看起來兇得很。後來又來了個瘦竹竿道士,跟三天沒吃飯的痨病鬼似的,也來問有沒有一個姓段的小公子住在這裡,我一概說沒有。還有好幾個人鬧着要進來搜,我叫官兵來把人都攆出去了。”
幾個散修要來搜官府的地盤,真是倒反天罡了。段星河沒見過那些人,應該都是來找靈光仙芝的。必然是浩蕩盟的人搶不到靈芝,一氣之下便把消息散播了出去。大部分人拿不到就自認倒黴走了,還有幾個刺頭不甘心,非得來跟他碰一碰。
段星河東西都到手了,沒必要跟他們多費口舌,把大門一關,隻當什麼都不知道。他從腰包裡掏出一錠銀子,道:“多謝,最近城裡修真的多,常有人想來切磋鬥法的,你幫我攔着點。”
驿丞本來就是邀功的,一邊笑呵呵地說客氣什麼,一邊把錢收了起來。這時候就聽外頭傳來一陣呼喊聲:“有姓段的在麼,說話!”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驿丞道:“八成又是來踢館的,我去趕他走。”
段星河站了起來,步雲邪道:“我去看看吧。”
幾人來到大門前,伏順和趙大海他們聽見聲音也過來了。幾個官兵守着門,把一個道士攔在了門外。那人頭發随便一紮,粗布道袍的領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片古銅色的胸膛,兩個拳頭像沙包似的大。這人與其說是修道的,倒不如說是個打家劫舍的。步雲邪開口道:“閣下是?”
那人粗聲粗氣地道:“我是北邙山的,叫牛二。聽說有個姓段的走了狗屎運拿到了靈光仙芝,我尋思着那小子必然不配,來跟他比試比試!”
伏順道:“欸,你怎麼知道不配?”
牛二舉起了粗壯的胳膊,道:“就憑我這身力氣——”
他環顧了一圈,露出一副兇狠的表情,把拳頭捏的咯咯直響,道:“誰是段星河,是你啊,還是你?”
段星河就站在他面前,這牛二連認都不認得,還要來挑戰。
這人雖然看起來兇,但也隻有幾斤蠻力氣,來個胸口碎大石還可以,打架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不知道哪來的自信敢挑戰他們。
段星河動了動手指頭,想給他來個以德服人。步雲邪卻覺得沒必要跟這地痞打架,把手背在身後搖了搖,道:“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閣下請回吧。”
牛二很不服氣,道:“你是什麼人,讓我回我就回?”
驿丞道:“這位是欽天監的司業步大人,他在此處為陛下公幹,你大呼小叫的是想吃闆子麼?”
牛二沒想到這裡還有當官的,渾身的氣焰頓時減了三分。他道:“你是當官的,那你評評理。老子為了采靈光仙芝提前七八天就過來了,在山裡紮帳篷,天天啃煎餅喝涼水挨蚊子咬,結果連一眼都沒見着東西就沒了,還差點被守山的大蛇咬傷,你說那姓段的小子是不是混賬王八蛋?”
段星河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反正自己運氣好,随便他說什麼。步雲邪道:“這種天材地寶不都是誰找到就是誰的麼。你聽誰說是一個姓段的小子拿到了?”
牛二愣愣地道:“我聽浩蕩盟的人說的,他們說一個姓段的小子搶了靈芝就跑,山上的那條大蟒蛇也是他放出來的,還咬傷了好幾個人。盟主去追他,他當場就塞嘴裡嘎巴兩下吃了,你說他損不損?”
說實話,要是不認識段星河,光聽他這些雞飛狗跳的事迹,真的很難讓人說他一個好字。然而步雲邪也不是一般人,接受力遠超過常人,聽完了甚至覺得就這?
現在眼紅他的人太多了,來找麻煩的刺頭層出不窮,倒不如來個四兩撥千斤,讓他們聽誰說的閑話,就找誰撒潑去。
步雲邪理了理袖子,氣定神閑道:“誰見過那姓段的,你怎麼知道就真有這麼一号人?”
有時候話隻說一半,對方更容易上套。牛二一怔,忽然明白了步雲邪的意思。他撓了撓頭道:“沒這人?你是說……浩蕩盟的人私吞了靈芝,怕大夥兒找他們麻煩,謅了這麼個小子當擋箭牌?”
步雲邪端然道:“哎,浩蕩盟的人多勢衆,本官可不好說他們的不是。”
他越這麼說,牛二越覺得是這麼個理。他氣得攥緊了拳頭,道:“他娘的,一個好人都沒有!”
李玉真插嘴道:“我聽說浩蕩盟的人前幾天就走了,他們要是心裡沒鬼,不至于跑這麼快吧。”
牛二氣得臉都黑了,伏順火上澆油道:“那你想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牛二道,“浩蕩盟的人那麼厲害,我還能去跟他們盟主算賬不成?”
他歎了口氣,道:“白跑了一趟,算了,這種東西本來也不是我們這種沒權沒勢的人能想的。”
伏順道:“老兄,你想開一點,隻要踏踏實實修煉,早晚也能成的。”
牛二點了點頭,道:“對不住了,各位,我告辭了。”
他抱拳行了一禮,就這麼被忽悠走了。伏順背過身來,忍着笑道:“還是二師兄聰明,連一根手指頭都沒動就把他騙走了。”
步雲邪淡淡道:“沒辦法,要是跟他打起來了,消息傳出去,其他人就都來了。”
這城裡看起來安靜,其實有不少雙眼睛都在暗中盯着他們。不少人聽說有個姓段的小子吃了靈光仙芝,如今正住在驿館。這消息是浩蕩盟放出來的,是真是假難以确定。那些人本來還在觀望,隻有少數的幾個二愣子出這個頭。步雲邪把牛二勸退了之後,衆人對浩蕩盟的懷疑就更強了。
劉正鋒他們已經走了,其他人也拿浩蕩盟沒什麼辦法。反正天材地寶總還會長出來,下次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臭小子。
段星河在驿館待了七八天,每天就是打坐練功。伏順說街上的人少了許多,他感覺風頭過去了,有點蠢蠢欲動。
李玉真早就出門了,他陪宋胡纓去逛街,溜達了一上午也沒人找他麻煩。他扛着小對眼進了屋,笑吟吟道:“段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可以解禁啦!”
段星河剛提升了修為,在屋裡憋的發慌,想要接個活兒試一試。他道:“那我去淩煙閣看看。”
李玉真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放在桌子上,道:“知道你閑不住,我和宋姑娘剛去了一趟,順手揭了張告示,你看怎麼樣?”
段星河看了一眼,見要求去近郊的荒宅殺一百隻燈籠妖,取燈芯交上,賞銀五十兩。他覺得有點零碎,道:“沒好點的任務麼。”
李玉真道:“大活兒得蹲,臨時能找到這樣的任務已經不容易了。不過我跟分舵的人說了,有好活兒給我留一個,他們答應了。”
他說着晃了晃手上的瑪瑙扳指,有他們宗主給的信物在,他說話還是管用的。
小對眼伸出了爪子,要扒拉他手上的戒指。李玉真縮回了手,道:“這不是給你玩的,找瓜皮去吧。”
他一彎腰,小對眼便從他肩膀上跳了下來,三兩下上了房,不知道去哪兒了。
外頭的天光明媚,老在屋裡待着太可惜了。段星河把告示收了起來,覺得去掙點錢也行,就當活動筋骨了。他道:“我去叫人,明天出發吧。”
大家在驿館待久了,正好想出去轉轉,次日便收拾了東西,趕着大車去了近郊。
這邊有個張家老宅,荒廢了三十多年了,因為鬧鬼遠近聞名,子孫後代不敢住,也賣不出去。他家後人實在不堪忍受,便出錢懸賞,找人把院子裡的小妖清理幹淨。
一衆人駕着大車來到了老宅跟前,發現門上象征性地挂了個銅鎖。反正這裡鬧鬼,大家都不敢靠近,鎖不鎖都是一個樣的。
伏順摘下鎖,一推門闆,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頓時一股強烈的塵土氣息撲面而來,伏順揮了揮手,後退了一步道:“這麼大灰,咳……嗆死我了。”
到處都荒煙蔓草的,灰白色的石牆隔出三進院,房屋修的十分整齊,黑色的瓦當上雕着蓮花,看得出來當初建的很是精緻,但風吹雨打了這麼多年,屋頂變得殘破不堪,牆上也長滿了青苔和裂紋。一隻瘦小的黃鼠狼聽見了人走動的聲音,嗖地一下向院子深處竄去。墨墨抖起了翅膀,躍躍欲試地要追它。小對眼已經從宋胡纓的懷裡跳下來,攆着那隻黃鼠狼跑遠了。
幾個人進了宅子,看着周圍的情形,一邊想着來之前跟人打聽到的消息。
這裡的主人原本是個讀書人,考了好幾年也沒中舉,便搬到老宅打算安靜讀書。結果張秀才耐不住寂寞,跟身邊的丫鬟好上了。夫人聽了些流言,親自過來查看,就見那丫鬟跟丈夫同起同宿,在這裡過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大夫人怒火中燒,讓丈夫做個了斷。張秀才全靠夫人的嫁妝補貼過活,十分懼内。他跪在地上指天誓日地說,都是丫鬟勾引他。丫鬟卻說是張秀才哄騙她,她其實也不願如此。
張秀才一怒之下,讓人拿木棍打死了那個丫鬟,扔進了井裡。對外就說她私逃了,她也沒有家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然而沒過多久,宅子就開始鬧鬼,有人看見女人的身影在水井周圍徘徊,住在這裡的仆人也經常莫名其妙地受傷,半年時間裡吓病了一個,摔斷腿一個。張秀才和大夫人不敢再住,搬回了城裡,這宅子就一直荒着了。
李玉真掏出一塊銅羅盤,剛端平了,指針就發瘋了似的一陣亂顫,忽東忽西的。李玉真倒抽一口氣,道:“好家夥,這地方藏了不少好東西啊。”
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沒現身,周圍應該有不少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着這些不速之客。李玉真緩步走到井邊,低頭往裡看。井隻剩下個井口了,井上堵着一塊大石頭,上頭刻着五雷令。早年張家就請道士做過法,已經把鬼鎮住了。但這口井的怨氣太重,還是招陰。
他歎了口氣道:“那張秀才怎麼沒遭報應呢?”
“他好着呢,”伏順道,“據說活到六十九,能吃能睡的,跟沒發生過這事一樣。”
那張秀才雖然做人不地道,但他家兒孫是無辜的,而且老這麼鬧妖,周圍的人也過不安生。
段星河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就想利索點把活兒幹完了拿錢走人。他走進堂屋,扯下了厚厚的蜘蛛網,随手推開了窗戶。陽光照進來,灰塵在空氣中瘋狂飛舞。這邊還算寬敞,他道:“就在這裡住吧。”
一群人把屋裡的破磚頭、瓦片,發黴的家具等破爛清理出去,擦去灰塵,鋪上了睡袋,這回舒心多了。鬼宅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多可怕,反正比在外露營好多了。
趙大海在附近撿了點柴,去廚房點火開始炖肉,香氣很快飄了出來。他來的時候買了十斤排骨,一頓飯就炖了一半,又拿着菜刀在案闆上切冬瓜。
小對眼和墨墨玩夠回來了,圍着竈台十分興奮,一個勁兒地撓地。趙大海把它倆從廚房裡攆了出去,道:“等會兒,還沒熟呐!”
小對眼不甘心,還想往裡鑽。伏順從旁邊經過,一把将它提起來道:“掉鍋裡去你就高興了。”
片刻排骨炖好了,每人分到了一大碗排骨冬瓜湯,給兩個崽子也盛滿了飯盆。湯裡放了胡椒,又辣又香的特别下飯,排骨的肉也很嫩。趙大海摘下了圍裙,大方道:“使勁兒造,吃完了我再去買,往東半裡地就有賣菜的,吃飯的事不用擔心!”
他最近拓寬了經脈,連精神頭都比從前更好了。打飯的時候他還特意給步雲邪多舀了幾塊肋排,道:“二師兄,你多吃點。”
步雲邪微微一笑,道:“多謝。”
片刻大家吃飽喝足,伏順剔着牙道:“這日子過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