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波恐懼湧入了李晝體内。
她有些茫然,現在的她又沒在吓人。
略一思索,她知道了原因,定是這妖邪見她道術強大,心裡恐懼。
而之所以他一個人的恐懼,比剛才胡家下人加起來還多,顯然是因為他修為高深。
修為越高的人給予的情緒價值也就越高,這很合理。
幸好她沒察覺到,相當一部分恐懼來源于她救下、保護的珠兒、趙二寶等人,否則,恐怕當場還能收獲一波自己的“悲”。
發現越打恐懼越多,靈力也就越多,李晝手掐月君訣,不斷指向崔王孫所在的方位:
“唵嚩口月啰口發啰娑婆薩诃。”
崔王孫摧動五色華光,擋住一次次落下的月華,周圍的金鈎不知在擊打什麼東西,四處亂舞,聲勢浩大,但在李晝看來,就是虛空對線。
李晝:就這?
她自然不知道,在其他人眼裡,崔王孫已經被一片片長有眼睛的羽毛纏住,金鈎不斷刺中羽毛上的眼睛,讓它們永遠地閉上眼。
可架不住羽毛太多,小道長又在不斷制造。
“铛!”拼着被月華擊中一次,崔王孫也要開始反擊了。他敲響小罄,邊用跛腳艱難躲避月華,邊唱道:
“木下三郎下天台……”
但這時候,咒語簡潔的重要性就體現了出來。
崔王孫發揮一次神通要說四句,李晝卻隻有一句,而且她語速還快。
“唵嚩口月啰口發啰娑婆薩诃。”
又是一道月華,削去了崔王孫半個左肩,血從傷口瀑布般淌下。
“宣揚妙法救衆生……”
“唵嚩口月啰口發啰娑婆薩诃。”
崔王孫半個手掌飛出,血流如注。
“二十四獄喝血湖……”
“唵嚩口月啰口發啰娑婆薩诃。”
崔王孫忍住劇痛,念出了最後一句。
“滅罪延壽送諸神。”
話音落下,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氣氛瞬間變了。
一道威嚴浩大的氣息,以一種睥睨衆生的姿态,降臨了這座小院。
胡員外與數名見證了“請神位”儀式的胡家下人跪倒在地,狂熱而高亢地喊道:“恭迎三郎聖駕。”
恒娘猛地轉頭看向祭壇上擺放的聖闆,不好,姓崔的擺祭壇,就是為了請出神君更多力量。
“小道長小心!”恒娘高喊了聲,“這厮請下了木下三郎本尊!”
李晝忍住了沒回個“ok”的手勢,這太破壞她仙氣飄飄的形象了。
珠兒小聲說:“娘,你怎麼……”
怎麼會幫那個看起來更邪性的小道長啊。
恒娘将他往自己身後拉了拉,低聲教導說:“人不可貌相,小道長救了你,即便法術有些古怪,又怎麼能對她有偏見呢?”
趙二寶忍不住說:“真的隻是有些古怪嗎?”
衆人一齊望向院子中紛飛的眼睛羽毛,其中幾個看向他們,長滿蒼蠅腳睫毛的眼皮眨了眨。
僅僅隻是這樣的對視,都仿佛被攫取了一部分生命力。
這些眼睛的視線,就已經帶有毀滅、死亡的意味。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再次後退,其中也包括恒娘。
珠兒:“娘,你不是說……”
恒娘捂住他嘴,尴尬一笑。
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裡,崔王孫整個人已經變了樣。
裸着上身的跛腳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容俊美的王者,他衣着華貴,衮服為青羅衣,上繡四爪盤龍,頭戴冠冕,冕上垂九旒,以金銀點綴。
他周身散發着神聖氣息,人頭旁,卻還頂着豕、狗、羊、馬、雞五顆頭。
這些動物頭顱無一不是兇神惡煞,散播着令人惴惴不安的血腥味道,與人身所自帶的神聖性形成了強烈對比。
它們張開口,獠牙縫隙裡還隐約可見絲狀肉條,甚至在那羊頭口中,還含着一根小兒手指。
一時間,恒娘和趙二寶等人均頭皮發麻,胸口一陣陣反胃。
要不是小道長在這兒,他們恐怕在這些畜生露頭之時,就要遭遇極為可怕的事。
而女鬼花姐,更是面色一變,她曾聽積年老鬼提到過五頭邪神,他們喜好血食,但凡降臨人間,便要享用人牲。
“大家快退後!”花姐提醒的同時,五顆畜生頭已經旋轉飛出,張着流涎的大嘴,向衆人咬去。
恒娘等人駭然不已,胡員外與那些被迷住心竅的胡家下人卻不退反進,欣喜地迎了上去。
“請五通神君度小人吧。”
“先度我,先度我。”
一隻豬頭啃上了胡員外的肩膀,轉眼就把他咬得血肉模糊。
剩下的狗、羊、馬、雞也紛紛找到了啃食對象。
珠兒驚愕地望着這一幕,目光駐留在被吃着吃着醒轉,大聲呼痛的胡員外身上。
恒娘歎了口氣,捂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