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哥吧唧吧唧嚼着牛肉條,将兩指掐在褲腰帶上,往上一提,還剩半截的牛□□被作了工具,指着路盡頭一個人影道,“那不就是嘛。”
燈光總是暗了些,可刺進人眼的時候還是能縮了瞳孔。郝夭阙被迷了眼,萬般散射下的光線如初開的花蕊。那人從路的盡頭走來,手中百無聊賴下的樹幹被劃過短叢。他向前踏了兩步,又扯着斷枝往回緩緩倒退。綠葉被刮得沙沙作響,而他隻顧擡頭享受涼意,懂得了夏的溫柔。
再睜眼時,以為大夢初醒。面前還殘留夢裡人的影子。
郝夭阙從他手裡截下那段枝條,嫩的發綠。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它或許也沒想到會被撿起,然後被當作挑開顧灼青掌心的戒尺,不輕不重拍了一下,将他困頓的睡意徹底擊散了去。
“困了?”
顧灼青搖頭,跟着郝夭阙向熱鬧中心走着,很慢地說,“剛醒。”
被兩番來了的新人攪局,衆人也沒了逼問的意思。桌上的玻璃瓶還在骨碌碌轉着,于飛招手示意顧灼青坐他旁邊,緊接着後者因走路自然後擺的手腕,就被郝夭阙抓了去。這種“搶人”的行為霸道幼稚的很,可誰讓是郝夭阙呢。于飛兩手一攤,也就随他們去了。
郝夭阙這裡的空間也不大。顧灼青被推拉着按下身,腚子剛沾上塑料凳,那桌上的細長玻璃口就徐徐從左手邊而來,停擺在了他面前。
衆人皆一愣,随後爆發出突如其來的歡呼。就像是夥伴的納新儀式,管它是不是因為這個位置開過光。
于飛的熱情又高漲了。他随手遞過一瓶飲料算是安慰,然後以更加澎湃的心情問自個兒娃,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顧灼青,“……”
郝夭阙搭在他肩頭的手還沒松開,此刻縮緊了一分。他張口就想替人頂鍋,可顧灼青似乎用不着他的解圍。
“大冒險。”
于其說一些他本就違心的話,還不如動作來的更直接。
很久沒有人挑戰大冒險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總算是點燃了那群如狼似虎的饑渴人類。紙牌翻飛,就為了在限定時間内能夠找到又一個爆炸性的話題,将遊戲推向頂峰。于飛拿指尖頂着瓶口,往左一下翹起瓶底,往右一下翹起另一邊。幾番來回,終究還是嫌這幫小孩太慢,直接抽出一張紙牌,夾在雙指間沖顧灼青道,“去,你左邊第三個,親一口。”
糟哥,“哇哦。”
前桌舔舔手指,嘶哈一聲,“刺激。”
衆人點着人頭數,有些甚至都不用數。因為上一輪的女主角正處在大腦宕機中,而她還在懊悔為什麼自己剛剛沒有選擇大冒險,又苦惱為什麼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此時不是郝夭阙。
于飛是不是故意抽中那張牌的,誰都看得出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奸惡”嘴臉,正賊兮兮盯着郝夭阙。
是的,他就想看看那人的反應。當顧灼青被拉進遊戲時。
那這件事的發展就有意思了。
于飛心下奸笑,也是雞賊了些。
小姑娘除了不願,其實心裡還在隐隐期待。如果當那個學長真的走來,郝夭阙會不會上前阻攔?其餘人也想知道,上一輪遊戲的問題能不能在這一輪得到答案。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算盤,所以便都沒有阻止這場“冒險”的進行。
顧灼青從來不知道大冒險還有這種玩法。他以為五十個俯卧撐,三十個引體撐天了再加二十個。他看向那個女生,目光很淺,并未停留多久欲要起身,就被郝夭阙重重按了回去。
動作蠻橫又短暫,任誰都察覺到了一絲不滿。
顧灼青擡頭看他,便見那張天羨的容顔展開了一抹淺笑。星眸燦爛,耀眼如珠。
郝夭阙搭在肩膀的手移向了他的頭頂,輕柔的壓了兩下。另一長手從他耳側探過,快速抽走了于飛手中的卡片,令作弊小組措手不及。
顧灼青嗅了下鼻尖,隻感滿腔都是他身上的沐浴香,在心間萦繞缱绻,揮之不去。
“右手第七位,親一下……”修長二指夾着紙牌輕飄飄晃了晃,郝夭阙揚了揚脖子,挑眉問于飛,“學長。你這算數不行,字也看糊了?”
最初抓着紙牌的男生心虛一笑,他也想看好戲來着,哪還會拆穿于飛的小動作。誰知道郝夭阙眼這麼尖,就那麼抽過去一下的時間,居然被他瞄到紙牌上的數字了。
于飛無所謂撇嘴,也沒有被拆穿的窘迫,大大方方擡臉閉眼,“行吧行吧,灼青既然想親我這個糙漢子,我有什麼損失的。來,盡管來。躲開算我輸。”
顧灼青,“……”
瞬間冷場的尴尬被于飛逗弄着破冰,男生開始嗷嗚亂叫,小姑娘明顯可見松了口氣,卻也為郝夭阙的救場心動不已。不管上一輪的表白有沒有被他接受,但沒有被外人親還被王子救贖什麼的,足夠令她今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了。
這個人怎麼這麼好。
郝夭阙将紙牌還給了對面的男生,輕聲道還是不要對女生開這種玩笑,不尊重人也不禮貌。小姑娘霎時紅了眼眶,心底已經認定這輩子的歸宿。然後便見自己的夢中情人擺正了于飛高昂的頭顱,否定了這個因作弊而換來的大冒險。
“總歸來說,不管親誰都是我們家灼青吃虧了些。”他站回顧灼青的背後,煞是溫柔的總結了一句,十分自然。
因羞澀掀起的唇角突然下垂。任誰都聽出了這句話的立場,小姑娘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從顧灼青來了之後郝夭阙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緊接着就被姐妹壓低着聲音告知,“是兄弟。”
小姑娘又釋然了,轉而對顧灼青都滿懷好感,連連點頭稱是。
緊接着好幾輪,那細長瓶口都沒再轉到那個開過光的位置。衆人玩了幾把盡了興,也落了今晚聚會的帷幕。
郝夭阙單手枕着腦後躺在床上,将手掌對準燈光抓了幾下,緩緩轉了回來。白光漏了幾片,虛幻中他仿佛看到指尖還殘留細長的發絲,柔軟細膩,像蓬松的棉花入了骨,偶爾漏出一兩根棉絮,輕飄飄刷着心尖上的刺,又癢又疼,酥麻了半顆心髒。
這是顧灼青頭發的觸感。他握拳抓住那片虛幻,再攤開到眼前,什麼都沒留下。
“你要睡下鋪?”
顧灼青擦着頭發踢踢床邊的長腿。郝夭阙沉默着搖頭,緩緩起身給顧灼青讓了位,一言不發地爬上了上鋪的床。
這是很少見的。
至少在相處的這一個月裡。郝夭阙鮮少有話不多的時候。
空調風在隔間裡來來回回吹着,挑撥了白牆,又被彈回了顧灼青的懷裡,惹人打了一個冷顫,匆匆扯過被子的一角蓋上了肚皮。手放開的刹那,顧灼青又想起了中午的事情。記憶有自己的想法,在某個睹物的瞬間便叫你開始思人。他無聲歎了口氣,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打開了聊天框。
湊眼望去,列表裡的結尾清一色以他“睡了”為結束。有些不死心的,比如于飛,還會發長串的表情圖陣表達自己的不滿。郝夭阙的位置橫在第二列,顧灼青點開,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全是一種對話。
以晚上九點的“放學了?”開始,以不定時的“嗯”為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