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灼青燒得迷迷糊糊,雙唇開了個口子好似鼻子堵了一般,隻能從中吸入點微薄的空氣。他躬身往前走了兩步,兩指放在顧灼青鼻翼兩側輕柔捏着。至少他每次感冒鼻塞這樣都能給自己捏通順,别人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他也沒伺候過。
順着順着的時候郝夭阙便發現了不對勁。
以為是自己手下用勁太大,硬生生将顧灼青的鼻梁往上拱了幾分。
這麼近距離看的時候,他發覺生病的顧灼青,膚質竟也變得光滑了起來。郝夭阙疑惑湊近了頭,拿指尖搓了搓顧灼青的臉。他分明記得在大巴上,哪怕就在剛剛的路口,還能看見顧灼青臉上那些許微小的毛孔,如今這般湊近竟沒有看到了。許是錯覺,他蹙眉思考了會兒,又覺得不太可能。
他很少将人觀察得這麼仔細,還在一而再的情況下。
視線下移,郝夭阙又将食指抵在拇指指腹上,一個用力向上,輕彈了顧灼青的下唇。那如水般剔透的雙唇經慢動作回放輕盈彈跳,似凝凍的玉,又軟滑不破。指尖沿着颌線下移,直至拇指抵上下巴,用力一捏,皓齒便順着微啟的下唇露了出來。
他盯得有些魔怔,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咬上一口,是否會和想象中那般可口。
稚嫩的臉湊得有些過于靠近,乃至于顧灼青一聲輕哼,都能驚掉他的魂。郝夭阙瞬間直起身,僵硬了會兒,又似做賊心虛,小心翼翼擡眸觀察顧灼青的情況。直至确定那雙眼皮沒有睜開的迹象,他才端坐回床沿,将雙手平放在大腿上,頗為乖巧,假裝不知道剛剛那個偷偷摸摸幹壞事的人就是自己。
沒過幾秒,郝夭阙便開始起身不安地走動。經過木桌的時候,抄起藥盒把玩,再次回路的時候,又嫌棄似地扔了回去。蹲身理理鞋帶,起身将平整的床單扯了出來,又塞了回去。幾輪來回,他又兩步爬上床梯,索性取了幹淨衣物逃也般地飛奔向浴室。
途中就是沒看一眼顧灼青。
就像那個隔間,那個人,似乎有種魔力在勾引他一般。
當噴水從鐵管裡灑盡的時候,那股子想要偷親顧灼青的yu/望才忽然從他腦海裡澆滅。水龍頭咯吱咯吱兩聲被人閉了閥,一雙長臂啪的一聲抵上瓷磚。十指蜷縮,劃過白磚的摩擦聲在空曠的浴室裡震驚回響。
是該難以置信的,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有那麼幾秒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性别。
至少在郝夭阙先前的人生軌迹裡,從來沒有過剛才那種瘋狂的想法。
想要去親吻一個人。
十分想。
好似犯了瘾。
而那人甚至與自己同性别。
而那人叫顧灼青。
公共浴室的門鎖傳來了松動,郝夭阙從鐵杆上扯下浴巾圍住半身,匆匆從冰涼的地面一踏而過,迎面撞上了糟哥,回來拿掉在浴室的肥皂。
“喲,這不菩薩麼。”
糟哥眼珠子轉得飛快,一秒就将郝夭阙看了個實在。他扯起笑吹了個口哨,拍拍郝夭阙的肩優哉遊哉往裡走去。
“身材不錯。”
長睫毛垂下微微泛着抖,郝夭阙扯過脖頸的毛巾搭上頭發,邊擦邊出了浴室。小男生的自尊心,有時候莫名就在某人的一句話中被挽回,然後突然釋懷剛剛進行的深刻的自我懷疑。
不過是幻想過了頭,有些yu/望沒有得到纾解罷了。無關性别,更無關顧灼青。
一切都豁然開朗,撥雲見日。
他甚至可以現在馬上回到那個隔間,幫顧灼青進行物理降溫,而不産生任何旖旎妄想。所以他套上衣服,沾濕了毛巾,閑庭信步,打開了隔間的小門。然後又在瞬間窒息中,生硬地、緩緩地、呆滞地,反手阖上隔間的門。
“顧灼青……”
他聽自己喚他的名字,輕得隻剩下氣音。
好像哪怕再重一個音量,都能将面前的幻境破碎。
坐在床沿上的人回頭看他,早在郝夭阙還沒進門時這個動作就已完成。
他起身,任墨如瀑布的黑發垂至腳踝,然後在踏出的每一步腳下,将從地岩裡湧出的活水凍結成了冰。行過處,又瞬間泯滅成了黑火,最後熄在悄無聲息裡,不複再現。
他明明身着顧灼青的睡衣,擁有顧灼青的身體,頂着和顧灼青一樣的容貌,卻在舉手投足間萬華皆擁其身,令人積重難返移目不能自已。
那雙盛滿流光溢彩的瞳眸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郝夭阙。哪怕靠得如此之近,哪怕擡手便要碰觸。
郝夭阙一愣,側了脖子躲開這隻陌生又熟悉的手,不自覺倒退了半步。
分明無路可退,終歸是被顧灼青感知到了。
“你怕我?”
他淡淡地問,沒有任何感情地陳述,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郝夭阙回眸,隻是看着面前這張臉,将眼尾上挑了幾分,就呈現出難以言喻的動人心魄。然後面前之人輕聲低語,像揉開了漫天的綠,沿着枝藤攀附人的心髒,在不經意間将其禁锢在名為溫柔的陷阱裡。
“少見。”
随着言語的尾音,黑暗罩上了郝夭阙的眸。
他知道這是顧灼青掌心裡的溫度,還帶了些許涼。
而他卻猜不透落在唇上的溫度和觸感,又是顧灼青哪時哪刻的不經意,又或者是此時此刻的情意正當濃。